项斯乃是肱股之臣,被此等荒谬的传闻毁了清誉,动扰了整个长安,尉迟珩心痛之余,更是痛心疾首,她必须去面见他。“本宫要去太极殿。”
殿外疾步如风,尉迟珩听到了项斯毒亡之事与坊间乌七八糟的传闻,心烦意乱,急火攻心,此刻来势汹汹,他跨进蓬莱殿书房,也顾不得任何怜惜,忿忿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成全尉迟芙仪杀了项斯,以报毁她清白之仇!”
“我……”琳琅想辩驳,却发现百口莫辩,这绝不是她的初衷,可项斯惨死却给她结结实实的反击。
尉迟珩的脸色暗沉,双眸陷入阴影里,整个人萧索伶仃。他心中沉痛,项斯不仅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他异姓兄弟。琳琅做任何事,他都可以原谅她,放纵她,可唯独她间接害死了项斯一事,让他无法释怀,他再也不愿意看琳琅一眼,哪怕琳琅双眸敛着滢滢眼泪,腹中怀着他们唯一的孩儿。“月琳琅,你太自负了,你以为你看透人心,却不知被其他人算计在股掌中。芙仪忍气吞声,为得便是复仇。如今她不仅毒害了项斯,还一派胡言将脏水泼了朕一身,而你也不能独善其身!她以一己之力,搅乱了整个朝局,也搅乱了朕的心,她要的不仅是项斯的命,也要朕坐不稳这个江山!”
琳琅垂眸凄楚,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的一片好意,让尉迟珩和她承受了沉重的代价。她最后悔莫及的是项斯的英年早逝,最要不得的是痴情,最要不得的是自以为是,项斯毁在了痴情上,而她便毁在了自作聪明之上。琳琅屈膝慢慢跪下身,沉重地啜泣,“琳琅知错了,琳琅对不起项大哥,琳琅愿意以命相抵。”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身囹圄(一)
“逝者已矣,为时已晚。”他苦楚一叹,连余光都不再瞟向琳琅。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最爱的女子,如今想起她,看到她,便会想起项斯的惨死。
蓬莱殿的屋顶仿佛无限下坠,压得他透不过气,他快步跨出殿门,头也不回地离去,琳琅望着他深如点墨的背影,颀颀如松。这一别,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静如跪在琳琅身后,她颤抖着痛泣,锦袍之间汩汩流出一程血水来,静如吓得惊叫,“主子,您流血了,我这就去喊皇上回来看您!”
琳琅失重往后一仰,靠在静如肩上,拉着静如的衣襟,嘱咐道:“去叫邹御医便好。皇上心寒了,不想再见本宫了,咱们也就给他留一些清静吧。项大哥之事,是本宫错了,本宫就算因此殒命,当作老天爷收了还给他。”
静如听琳琅垂丧的话,害怕不已。“主子,你可别再说这档子丧气话了,您何其无辜,您不过是身为人母的善心罢了。”
恍惚之中,琳琅昏昏欲睡,本就风雨飘零的身子,更是朽朽不堪。
琳琅醒来之时,天色已暗,窗外浮云蔽白日。邹佩衍坐在床榻的红木杌子上为她诊脉,静如的眼睛肿的跟铜铃似的。
邹佩衍苦口婆心说道:“娘娘,您忧思伤身,血气逆流,这是大大的不利啊。您不为着自己,也要为着腹中的孩子着想才是。已经到了最后两月,腹中孩儿已成气候,只要最后毕其功于一役,您就能看到自己的孩儿了。”
琳琅行将就木的心,被邹佩衍一席话点亮了一撮光亮。她死不要紧,临死前能够见一面孩儿也算是此生圆满。“邹御医,本宫想见孩儿一面,无论如何,都想见一面,你一定要成全本宫。”
邹佩衍沉重颔首,更像是某种承诺。“微臣必当尽力,娘娘请放心。只是……您实在不宜再动胎气,否则孩儿早产更是凶险万分。到时候不仅您的性命堪忧,就算您拼劲性命,腹中孩儿也是九死一生。”
春寒之后,百花争芳,御花园终于迎来了新年的新景象,姹紫嫣红,黄墙红瓦,满园都是崭新又得意的模样,仿佛去年的严冬从不存在过,满目都是斑斓春色。
项斯之死交由大理寺全权审理,尉迟芙仪被关押在大理寺天牢,等候皇上朱笔一挥,圈下死刑之期。
尉迟珩手执朱笔,在执行死亡奏章上落下了最沉痛的一笔。他用手拢了拢沉痛跳突的太阳穴,“张希贤,现在几时了?”
张希贤望着墨色笼罩的夜空,回道:“皇上,已近子时了。”
尉迟珩心思深痛,项斯已殒,按理应该隆重风光大葬,可偏生尉迟芙仪泼了这么个祸水在他身上,青年将军,当世俊才,居然与皇上有断袖之染。传得长安城街知巷闻,无知百姓更是口口相传,明面上悠着传,背地里使劲议论。
他霍然起身,整了整天青色常服上的褶皱,“备马,去大理寺。”
张希贤赶紧领命。
子时已尽,天色黑透了。尉迟珩快马如风,风驰电掣地赶到大理寺门口,随手把马缰绳扔在一旁,护城军将军已经打点好一切,大理寺卿躬身,见到皇上立刻跪在府衙门口。尉迟珩人影黑沉,不作理会,径直走下关押尉迟芙仪的天牢。
芙仪关押在天牢最里面的牢房,辗转难眠,突然听到猝不及防的脚步声,火光如龙般在狭长的牢笼中陡然点亮芙仪眼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