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年情况还真不好说。前天,只是永宁街西出口成了沼泽地带。昨天下午洪水已向东漫过永宁街近二十米。离小楼不远了。
有记者冒雨实地采访,这处水浸最深处的积水已达1米。专家估计,红色暴雨信号仍将持续生效,如果不能在10小时以内疏通排洪,永宁街极有可能被全部淹没。
新闻播报一个小时后,便有防洪办的工作人员来小楼,让她们赶紧撤离。
☆、063
看惯了现在的样貌,就会忘掉过去的自己。
——司芃日记
卢奶奶和司芃对望一眼,都舍不得走。
“我们家有台阶,没被淹过。”司芃十分焦灼,“你们赶紧派人开下水道,把洪水排了,不就行了?”
“说得容易,灵芝区都淹成沼泽国了,我们哪有那么多人手。”来人穿着肥大的雨衣,急冲冲走往下一家。
“姑婆,我去收拾下东西。等到下午,雨要还下这么大的话,我们就走吧。”也可以呆在二楼避险,但要是洪水多停留两日,他们吃饭喝水用电都成问题。
卢奶奶点头同意。司芃说:“那我找人来帮忙。”
凌彦齐在市里上班,暴雨加内涝,让他马上过来不现实。
蔡昆在健身房上班,离得最近,是最好人选。只是他对凌彦齐意见太深,过来肯定又要念叨司芃。司芃这辈子,最烦人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的叨唠。
她想起上次来送项链的陈志豪,依稀记得他说住在沙南,马上拨电话过去。
趁水还没涨上来,司芃冒雨从对面捡好多砖头回来。咖啡店歇业后,房东把店隔成两个门面分租出去。还未装修完,堆了一地的建材垃圾。卢奶奶问她:“捡砖回来干什么?”
“我把钢琴脚垫高一点,怕水涨得太快,浸到琴身,这钢琴就废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砖块搬进客厅,陈志豪一身水嗒嗒地站在院门外。司芃给他开门,那些水跟着他的脚,一下就漫进院子。卢奶奶看得心焦焦的:“真要淹了。”
司芃仍不死心:“我看雨小了点。”
“小也没用。”陈志豪说,“我在沙南住二十多年,太清楚了,内涝严重,积水倒灌。而且,定安村地势没有周边那些楼盘高,你懂不?水全往这里来了。现在车子还能开进来,要走方便。”
两人把卢奶奶扶进车厢,猫咪给她抱着,再把轮椅折叠放置尾箱。陈志豪一踩油门,朝永宁街东出口走。司芃探出车窗往后一望,洪水已彻底淹没院外台阶。她的心一下全揪在一起。
临时救助点安排在灵芝区的颐老院,前去避险的人不多。卢奶奶年岁这么大,伤了一条腿,又是华侨,是救助的第一等对象,优先安排床铺。帮她擦干头发,换了衣服,扶到床上躺下后,司芃便和陈志豪说:“你帮我看着姑婆,我要回去一趟。”
“有什么事,我去帮你……,”话还未说完,司芃便窜下楼梯。窗户里一望,暴雨中她已奔出院子。
正好凌彦齐打电话过来,陈志豪便说了:“小凌总,我们到颐老院,可司芃又走了。”
“什么意思?”
“她说她要回小楼,也没告诉我具体要干嘛。”
凌彦齐也拨司芃的手机号码,关机状态。都跑出来了,回去干什么?他看一眼笔记本屏幕,然后猛地合上。没办法,只能翘班。
风大雨大,凌彦齐开了近四十公里。知道永宁街西路口有水患,他特意绕到东边,结果设了路障,只能在路边停车。刚下车,就被瓢一身的雨。举目一望,街上无车无人,只有呼啸的风雨,和被无情摧残的残枝败叶。他顿时觉得心好累,想我到底要为这个女人,淋多少次的雨。
还觉得比上次被人追更狼狈。伞彻底无用,皮鞋踩在哗哗的水流里,早就涨满水,一步都不好走。认命吧。他把鞋袜脱掉,在汽车尾箱里找到一双备用的人字拖换了。
走到小楼,凌彦齐半截裤管已在水中。他抬起脚走上台阶,推开院门,看见司芃弯腰从水里抱起一盆桂花。
“你做什么?”凌彦齐实在没想到,自己回来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司芃浑身湿透,捧着花盆,在水里一步步地挪,挪去客厅。客厅比院子高两个台阶,水尚只淹到桌角五厘米处。他跟进去,看见她把盆栽摆上餐桌。
司芃转身回院子,要接着搬花,凌彦齐拽着她胳膊:“别搬了。”
也不知司芃哪里来的情绪,直接甩开他手:“不用你管。”
“姑婆让你回来搬的?”不会,她就算再爱惜这些花,也不会对司芃提这么无理的要求。
“不是,就我觉得,淹死了可惜。”
“再买再栽,不就好了?”凌彦齐犹疑着说出来,心想犯得着和它们较这么大劲?
司芃我行我素地朝院子一角走去。凌彦齐想,得了,搬吧,搬完就了事。这是个比他还不好伺候的祖宗。只不过被浸满水的花盆很沉,且在水里抱着它走路很不方便,两个人都搬得特别的慢。
搬了许久。除了那颗长在土里的玉兰树没法挪动之外,院子里四五十盆大大小小的绿植花卉,全被两人搬进客厅。
凌彦齐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干这样的体力活了,靠着墙歇一会,他说:“没事了?我们走。”
司芃低头弓腰坐在沙发扶手上休息,闷闷地说:“你走。”
“怎么啦?司芃。”凌彦齐走过去。
“我还没弄完。”
“哪儿还有?”凌彦齐左右瞧瞧,闲散好命的人眼里自然看不到任何该搬该挪的东西。
司芃推开他,把客厅台阶处的红砖搬进来。凌彦齐越来越不解,质疑的口吻加重:“司芃,你要做什么?”今天的她不对劲,特别的——犟。
“要搬就搬,不搬就别废话。”语调变得相当冷漠,让凌彦齐心生不爽。
他好好的办公室里不呆,paper不写,磅礴大雨里开一个多小时车过来,被雨水浇得狼狈不说,还莫名其妙地搬了三十盆的植物。
这一切的源头,只能是担心她的安危。可这份担心,一点都不被人理解和接受。那点从未被人无视过的少爷气出来了。他靠墙站着,就不搬。
司芃来来去去的,在钢琴脚边将红砖拼成“三高两宽”的组合。凌彦齐看出来,她想把钢琴架在砖上。可这么重的钢琴,两个人也搬不动啊。他走过去劝司芃:“琴身离地面少说也有七八十厘米,淹不到的。”
“你没看水都已经进客厅了?送姑婆走时,这水还在院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