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开发吧。”
“你听不懂,是吧,司芃。”
“对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莹莹白她一眼:“要说你傻吧,一点不傻。你就是心特别的大,特别的看不起钻营这回事,对不对?你难道都不懂,人在这个社会上是要生存的,是要节节攀高的。我想开发这块地,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找你,你有凌彦齐呀。这地是工厂用地,做不成商品房。哪怕老丁把所有关系都打通,蹭蹭地盖三十层楼上去,只要规划这一块改不了,它就只能当小产权房卖。商品房卖五六万一平米,小产权房只有一万一平米。你说划不划得来。”
司芃终于听明白了:“是老丁想找凌彦齐,把这地的性质给改了。”
“不是老丁,是我。我跟你这么好的姐妹关系,就只想着帮他搭桥,让他把生意给做了?司芃,我们俩开间公司吧,这个项目要是能做起来,我们有股份的。”
司芃定定望着孙莹莹,像是不认识她似的。“你都怀孕了,三个啊,就不能好好养胎,生孩子,非得琢磨如何挣钱这回事?老丁再小气,也少不了你们的花销。”
“靠男人给花销只能靠一时,女人还是要独立的,要自己挣钱。”
司芃把脚抬在茶几上,咧嘴笑:“靠男人给钱叫不独立,靠男人给地皮给资源,给点干股,就叫独立了?”她还有话在心里没说,这不叫独立,这叫贪得无厌。“房地产开发?我也就会搭个积木。你是哪里来的信心,能做这件事?”
“司芃,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只要这个项目成功,我和你,哪个男人都不用靠。这才是上上策,难不成你以为凌彦齐会养你一辈子?”
上上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上上策。
司芃烦躁地扯头发,仰靠在沙发背上。丁国聪家的客厅天花板上,悬着一个超级大的法式吊灯。铮亮的全铜灯古和灯臂,雕着无比繁复的欧式花纹,晶莹剔透的水晶吊坠在灯光下方围成一圈圈的流苏。
挺豪奢气派的。司芃记得d市淞湖的别墅里也有这么一盏灯,有一次她非要从旋转楼梯的栏杆上滑滑板下来,没掌握好技巧,往前方扑了,手长脚长的正好拽到那盏灯垂下的吊坠,然后摔在地上。她还没喊痛,上面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的水晶珠子下来,不少砸在她身上,像个石子一样。
她爸听到巨响出来看,二楼栏杆边站定,望向她的眼神,就是那种面对无可救药的熊孩子时波澜不惊的眼神。他不询问也不担心她是否受伤,更不关心她为何会打破灯。
他指了指一地的碎珠子:“十万块。”
去你妈的十万块,还这么不经拽。无缘无故想起这个衰人做什么?司芃把心思拢到这个场景中来,怕头上的灯也莫名其妙地砸下来,坐去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我没想过这些事情。凌彦齐愿意养我就养,不愿意养就拉到。我不打算把自己当成一株藤蔓,非要缠着他才能生存。”
孙莹莹想,司芃确实不是会想这些事的人。她的每一天,都是得过且过的。
“那好,你要支持我的话,就点个头。我直接去找凌彦齐说这事,行不?万事不用你操心。”
哎,为什么不能把这份精明劲收敛点?丁国聪年纪这么大,防备心强点很正常。但人为你也付出不少,安安心心做人家的太太,生儿育女,不也挺好的。
第二天蔡昆借了朋友的车,和司芃一起,把他奶奶送去十五公里外的养老院。
养老院条件一般。生活能自理的老人,只要两千多元一个月,半自理的三千五到四千元一个月,像蔡昆奶奶这种已到一级护理的地步,收费便涨到六千元一个月。
办好一应手续,司芃从包里掏出四沓钱,哗哗地数过,抽出四十张塞回兜里。这三沓半的钱就拍在财务室的桌子上。“先交半年的。”
☆、074
没有人能真正了解自己,没有人能做出永远正确的决定,除了智者。可这世上还有智者吗?我一个都没遇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漩涡,每个人的情感都在不断撞击外界的墙,反射到内心。人就是在这样与外界的不断较量中,认识自己。
愿意深陷的就深陷吧,愿意纠缠的就纠缠吧。你只有这一生,只有这一次。
——某人日记
出了楼便是光秃秃的停车场,顶着烈日,司芃走几步,回头看蔡昆还落在建筑物的阴影里。她走回去,手搭在他肩上:“怎么了?还舍不得你奶奶。”
“司芃,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好什么?三万六千块就收买你了?”
“我会存钱还给你。”
“我从来不借人钱。”大太阳底下,司芃眯了眼睛。
“对,你手指有缝,是个漏财的主。”
司芃听着,只呵呵地笑,上了车,又从包里拿出两万块,甩在手动变速器的台面。蔡昆瞥一眼,这种爱甩现金的派头,也是太像龙哥。
“为什么不转微信?”
“凌彦齐给的银行卡,跟我的微信账号关联不了。atm机只能娶一万,我嫌麻烦,去柜台多取一点。奶奶不在了,你把你那屋收拾一下,缺什么就去买,天花都长霉了,重新刷一下,弄干净整洁点。你这身材,找个能过日子的女朋友,不成问题。”
蔡昆不做声,只盯着车前的景物,专心开车。
“孙莹莹以前还朝你撒娇,吊你点胃口,现在她理你吗?”
“那凭你的长相身材,也能找个过日子的男人,你为何不找?”
“凌彦齐哪儿不好?”
“他不会娶你。”
这个死二愣子,谁都知道的事,何必要他来点题。司芃的心中如一片冰冷无人的荒原。
“我没想过让他娶我。”车窗外掠过杂乱低矮的厂房、宿舍、民居,她的声音越来越干涩,像是吃了一嘴的饼干:“我也没打算要和谁结婚。我不是能相夫教子的女人,也不属于那种幸福美满的家庭。”
“那你就这样和他厮混下去?”
“够了,蔡昆,我送你奶奶去养老院,不是让你训我的。你能不能从此以后在这件事上,给我闭嘴。”
回程的途中,两人再没说话。快下车时,司芃收到凌彦齐的信息:“我回来了。”
回来了,凌彦齐也不能马上赶过来见司芃。他有公事要处理,他还要见彭嘉卉,把那枚祖母绿戒指转交给她。彭嘉卉也十分愕然:“这是给我的了?”
“这是你外婆当年结婚时的戒指。”
珠宝那么多,单单把戒指拿过来,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