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晓悦不得不拿出主人的威势,横眉道:“你不肯去我自己去赎!”
老管家嚅嚅嘴,不敢再多话,坐上轻车,带着个机灵的仆役和一辆空马车,麻溜地出了门。
董晓悦也不回房,就在二门外来来回回踱着步干等,差点把大门望出两个窟窿,总算等回了吴伯。
吴伯下了车,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行了个礼:“殿下,奴婢去找竹里馆的东家问过了,并无名叫雁奴者,奴婢又把您说的年貌问东家,东家道馆内并无这样的小倌。”
难不成是用假名骗我?董晓悦一忖不对啊,那高富壮明明也叫他雁奴。
“会不会他们东家不肯卖?”
吴伯为难道:“纵然那小倌奇货可居,也犯不着为这得罪咱们长公主府,且财帛上咱们又不会亏了他,若真有此人,想他也不敢有所隐瞒。”
董晓悦想想也是这么回事,而且雁奴年纪大,没多少剩余价值可榨取,趁现在卖个大价钱才是上策,是个生意人都明白这道理。
真是见鬼了,难不成那人不是小倌?谁特么没事装小倌?图什么?真是碰上变态了。
“夜里不甚方便,待明日奴家再去一趟,对着名册点检一遍。”
董晓悦点点头,如果不是小倌那就是客人,这种长相的人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慢慢找就是了。
折腾到半夜,全是空忙活,董晓悦坐着步辇回房,憋了一肚子的气。
找到了得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是长公主的淫.威!
第51章 冤孽
竹里馆中, 雁奴和李二郎目送着董晓悦匆匆走出屋子,气氛顿时一变。
李二郎一改欺男霸女的恶棍嘴脸,挤眉弄眼地扯着雁奴在案前坐下:“你这小子, 艳福不浅呐!难怪干晾着咱们, 快与阿兄交代,那佳人究竟是何来历?”
雁奴瞟了他一眼:“王四郎他们不是在寻我么?这会儿不急了?”
“左右都等了, 让那厮再等等, ”李二郎拎了拎酒壶, “噫!酒都没了!”
退而求其次从碟子上拿了块吃剩的梅花糕扔进嘴里, 又用肩膀搡他一下:“快快与我交代!”
雁奴用拇指摩挲着董晓悦留下的玉佩:“表兄见了这个还不明白么?”
李二郎把头凑过去打眼一瞧, 只见是块随形的羊脂玉:“这玉佩虽说成色上佳,可没有雕花没有款识,如何知道主人是谁?”
雁奴把案边的烛灯移近,将玉佩对着烛火,李二郎一瞅,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只见玉佩中间隐约现出山水和亭台楼阁,最妙的是有云气水雾浮动, 真如蓬莱仙境一般。
李二郎忍不住伸手要去拿, 雁奴小气吧啦地攒紧玉佩收回手, 仍旧把烛灯移回原位。
“这是什么宝贝?那小娘们......子......小娘子出手可真阔绰, 如此异宝拿来打赏小倌?”
雁奴一个凉凉的眼风扫过去,李二郎自知失言,缩了缩肩膀, 讪笑着道:“阿兄说错话了,小倌如何同你比,表弟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城与国都倾得,一块玉怎么送不得......”
他越描补,表弟的脸色越差,李二郎只得老实地闭上了嘴。
他这个表弟从小就不好惹,去寺庙里住了几年,看起来淡泊平和、与世无争了不少,却越发让人捉摸不透,李二郎比他年长,可总是不由自主地看他脸色,从小到大一直是如此,在他们一起厮混的纨绔小团体中,雁奴年纪最小,却俨然是核心人物。
雁奴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懒得同他计较:“表兄不曾听说过这块玉的来历么?”
李二郎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
雁奴只好提示:“先帝隆昌十四年,西夜国使者来朝,进献璞玉一块,剖出美玉两块,中隐仙山云雾,先帝叫人制成一对玉佩,一块给了爱女长乐公主,另一块赐给了太子伴读林家二郎林珩。”
长乐公主和林二郎同岁,当时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这无疑是撮合两人的意思。
李二郎喝得有点醉意,反应慢了半拍,等他说完才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公鸡打鸣似地叫起来:“哦哦!哦!竟然是那位?!不对啊……”
他不解地搔搔头,不是都说长乐长公主从十几岁开始痴恋林家二郎,为了林珩守身如玉,对别的男子不屑一顾,可方才那情形……
李二郎留心看了看表弟,只见他双颊泛红,目含秋水,嘴唇鲜红且微肿,眼角眉梢还残留着春意,一看就知道两人之间必有奸情——可是拿这块意义非凡的玉佩赏人,到底是什么操作?
不过这种话不太好说,李二郎只能旁敲侧击:“表弟才回京或许不清楚,三日后就是长乐长公主和林二郎的大婚之日,牡丹虽好,却是名花有主,若非如此,与你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惜哉!惜哉!”
雁奴听了这话容色淡淡,长乐长公主是当今唯一的胞妹,从十三岁定亲,拖到二十五六上才终于要嫁出去,是新近轰动京师的大新闻,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桩婚事,他是三日前回京的,如何会不知。
他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名花有主又如何,我又不要当她的主。”
李二郎着实松了一口气,他这个表弟从小胆大包天,说不好真能做出和英国公府抢亲的事,他才从庙里放出来,要是再闹出这等事,保不齐叫他阿耶扔回庙里再待个十年。
本朝公主大多不羁,只要他不打登堂入室的主意,找机会度一度春风,给那讨嫌的林二郎脑袋上搞点绿化,倒也是功德一件。
雁奴微微弯了弯眼,嘴角一挑:“她要当我的主,便遂了她的意罢。”
李二郎先不用听他说什么,一见这表情就是头皮一麻:“雁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莫说英国公府,单这林二郎岂是好相与的?你别看他成天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其实睚眦必报……”
“当初先帝赏下玉佩,他死活不肯受,最后是英国公强按着他脑袋接下的,定亲时便不情不愿,又把人生生拖了十多年,他这么不想当驸马,我好心帮他一把,他不该谢我么?”
李二郎差点被他忽悠住,仔细一想,这是什么歪理!苦口婆心地劝道:“雁奴,京都美人如云,待字闺中的二八佳人不是凭你挑?何苦去捅那马蜂窝。”
“表兄,马蜂窝我从小到大捅了多少,何曾吃过亏?”
“……”是啊,遭罪的都是我们这些帮衬的。
“表兄方才也听见了,是她自己说我是她的人,”雁奴惫懒地一笑,“明日若是她矢口否认,还得劳驾表兄与我作个干证。”
说罢站起身离座:“咱们也该走了,别叫王四等急了。”
李二郎一听王四就来气,都怪这厮,约哪里不好约南风馆,不知道他在庙里待了十年吗?阴差阳错惹出这桩公案来,还不知要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