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大户这种事可不常有,这一回不下手,下回可没这种机会送上门。”司大娘心里已经清楚,龙湾树的价值一定极大,既然他们留不住,就多要些好处。
司雨侬早在干部过来说可以修水泥路的时候,就放弃了说服家里人。反正说服不了,还不如省省力气。
“那这事就交给村长了,一条水泥路再搭一条电线,底线是一条水泥路。”村里人很快统一了战线,并且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司丰年。
说清楚事情,村里人很快散去,司大娘招招手,叫孙女到跟前来,“他们都走了?”
“走了。”
司大娘点点头,“谁能掰赢手腕子,咱们就听谁的。镇上的干部可管不着电力局的人,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说完冲着孙女眨眨眼睛,司雨侬一下子全明白了,扑到司大娘怀里,“奶。”
司大娘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是小人物,已经无法左右这件事的走向。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这年头的电力局可是实权单位,而且是垂直领导,基本不受地方政府的管理,只接受一定的协调。所以镇上的干部想找电力局拉电线到村里,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容易就不会轻易答应,拖延的时间就是给林英他们准备的,至于他们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最后翻盘,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
“奶,我明天想请一天假。”不管事情怎么发展,她都不能让人把树带走,如果什么办法都不顶用,她也只能拼着花光积分,来一场雷电加豪雨,让他们寸步难行。
“好。”司大娘很轻松就答应下来。
司青青背负着给司雨侬请假的任务去了学校,等坐下来看到空空如也的课桌,一时傻了眼。一个人请假还不算明显,两个人一起请假,还是同桌,明显的简直不要不要的。别说周小丽,就是其他人都好奇的不得了。
“咋回事,他俩咋一起不来。”说话的是司青青的同桌。
“啥叫一起不来,这话我可不乐意听,我家小雨是病了,我伯娘让我请的假。”司青青赶紧撇清,看周小丽也把身子往后靠,偷听她说话,不由加了一句,“夏慕桑为啥请假,你们问班长啊,他俩不是还住一栋楼。”
自然有好事的人去问周小丽,周小丽含糊道:“我听说他爷爷从北京过来看他们。”
“哇,他爷爷在北京啊,那他们咋不留在北京。”大家很快将聊天的重点歪到了北京上头,再无人提及他们为什么一块请假这件小事。
龙头村的清晨,很快迎来一辆大卡车。从车上跳下来的正是洪干事,直接寻到司家。
“啥,还要搭电线,老司啊,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应的。”镇上的干部不高兴了。
司丰年也不管他高不高兴,“我昨天答应啥了,我只说跟村里人商量商量,这就是商量的结果。行不行吧,不行就让他们赶紧走。”
“行行行,怎么不行,不就是一根电线,我帮你们扯了。”港商代表过来,一口应下。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挖树,然后赶紧送上火车,别说一根电线,就是再多要求,他也会答应。至于办不办得到,呵呵,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洪干事一脸难色,就这么应了,让他们以后怎么开展工作。再说电力局又不归他们管,还得去求人,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司丰年冲着他们嘿嘿一笑,“那敢情好,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修路的水泥沙子先押在村子里,机械进场,电力局的人抬着电线杆子进来,你们就去挖树。少一条,那就对不住了。”
“你这是讹诈。”港商代表一下子跳了起来,声色俱厉。
“这说明你们根本没有诚意,咱们老农民是没你们城里人精明,不过傻人也有傻办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司丰年才不管港商代表跳的多厉害,直接对洪干事说道。
被人说中了心思的干部,半点没有恼怒,反而笑嘻嘻道:“老司啊,谈事情不是这么谈的嘛,像你这样,一下子就崩了,还谈什么。”
“崩了就崩了,咱们不在乎。”司丰年根本无意跟他们磨叽,去院子里摸出了锄头。
港商代表吓得往后一跳,“你想干什么?”
司丰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把锄头往肩上一扛,“下地去,咱们哪有时间跟你们慢慢磨。”
地里的活多着呢,大嫂早说过,不要跟他们谈判,这是拿自己的短处跟人家的长处比,比不了。
“就这么走了?”港商代表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洪干事。
洪干事回报他一个苦笑,“没文化的老农民,糙的很,您别见怪。”
“那咱们直接挖。”代表可不管这些,说着就要招呼人上山。
“不行不行。”洪干事赶紧上前拉住港商代表,要是打起来,伤了谁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今天只派了他一个人过来,不就是大家只想拿好处,不想担责任吗?谁叫他是个小啰啰,谁都支使得动呢。
“有啥不行的,我告诉你,今天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港商代表憋了一天,以为一切顺利,自然是压住了性子,但现在希望落空,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他的暴脾气。
一把扯开拉住自己的干部,冲着卡车上的人吼道:“赶紧下来,上山。”
卡车是开不到山脚下的,只能步行。他带着人往上爬,干部在后头追。有这个功夫,足以让村民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扛锄头的,扛钉钯的,都朝着山脚下聚集。
司丰年和村里的年轻人站到了上山的必经之路上,一排十几个人,朝着港商代表怒目而视。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给我让开。”代表的脾气再也压制不住,一把从手下的手上夺过挖树的铁锹,指向司丰年。
司爱华举起手里的铁锄头,昂头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要是在自己村子里,还能被外人给欺负了,那他们岂不是早被隔壁左右的村子蚕食的渣都不剩。保卫自己的土地,是人的本能。
数十个小伙子,一起举起手里的铁锄头,眼看冲突一触即发,洪干事急的跳起来拦到他们中间,“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不是我们不想好好说,是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港商代表虽然脾气大,但是看到这么多人真的敢拿着东西跟他们干仗,心里也一样发虚,再怎么说,他带的人也不可能有当地的人多。
看到洪干事跳出来,他赶紧开口,就是想顺着台阶下。
司丰年也开了口,“昨天洪干事来了,是咋说的,什么叫有商有量,讨价还价,摆上桌面才叫有商有量。你们开个口,啥也不肯摆上来,就想把树拿走,这叫抢。”
“看看,这不是误会了吗?人家不是不想给,不管修路还是搭电线,那都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别人不知道,老司总该知道吧,这中间的手续是一天半天能跑下来的?”洪干事拦在他们中间,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冲淡着现场一触即发的温度。
“树在这里又不会跑,啥时候见东西,啥时候来挖树。”司丰年倒是真知道手续有多难跑,但也因为真知道,所以不肯相信他们的口头承诺。
今天把树挖走,明天他就是抱着洪干事不撒手,也绝摇不出水泥路和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