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安接了过来,于手心掂了掂,一角角的碎银子,至少七八两,正好,这些银子可以拿还葛大顺,葛青章这个月的束侑就有了。
他抱拳道:“多谢爹。”
陈杭为了能得到渭河县的县令一职,跑尽了所有的门路,最后,以二儿媳妇罗锦棠为交换条件,才从秦州府,主簿孙福宁这儿弄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知县一职。
所以,他之所以心神不宁,不吃酒早早儿的回家来,也是怕锦棠和孙福宁的事要出意外,所以在此等消息。
结果锦棠叫陈淮安抱回来了,哪孙福宁了,会不会是行事不成,叫自己这拳头生猛的儿子给放翻了?
偏这事儿它就如同偷来的锣儿,是个敲不得的。
陈杭于是小心翼翼的,在试探,看竹山寺究竟发生了什么:“锦棠不是去竹山寺上香的,怎的回来了?”
陈淮安咧唇一笑,道:“她不小心掉到了竹山寺的放生池里,我嫌寺里的屋子太冷,于是把她带了回来。”
这么说,锦棠当没见过孙福宁。
自己这便宜儿子也不知道他为了求官,把锦棠卖给了孙福宁的事。
陈杭这样想着,长出了口气,下意识道:“哪就好,哪就好。”
但随即,另一个问题来了。
孙福宁可是秦州府衙的主簿,陈杭的代理知县一职,是由孙福宁给他弄来了。要是孙福宁没有得到应有的利益,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撸他的知县?
就在陈杭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办时,便听陈淮安说道:“儿子记得,州府一开始选定的代理知县并非您,而是年龄比您长一岁的朝奉郎张其昌,怎么最后又换成您了?”
陈杭抽唇带了丝不自然的笑:“不说它,不说它。如今紧要的是为父这个代理知县能一直做下去。这样,嘉利和嘉雨的学业上能照应得上,便你,为父也一定在任上尽可能替你弄一份大家业回来。”
一直以来,齐梅和陈杭给陈淮安说的就是这话。
嘉利和嘉雨俩兄弟吃苦,他享清福就好。陈家的家业,最后都是他的。
于是,他就心安理得的吃酒耍拳,在渭河县过的好不自在潇洒。
见陈淮安还在面前稳稳儿的站着,陈杭有些吃惊:“听说渭南府出了个拳把式,极其厉害,你不去会一会,打上两拳?”
这其实是想把他支走,再找个补救的办法。
陈淮安望着陈杭这抓心挠肝的样子,心头一阵冷笑,却还故意道:“今夜不是康维桢康先生在晋江酒楼给您设了宴,要贺您的高升,儿子不得陪着您一起去。”
陈杭想把陈淮安哄出家门,吃酒的银子都给了,见仍旧哄不走他,只得耐着性子哄道:“为父攒上一份家业,甚东西都是你的,你又不走官路,不爱应酬,见他们作甚?”
陈淮安一只劲手捏着书案上的镇石上下摇晃着,逗狗一般逗着自己的便宜爹:“儿子这不是收心在书院里读书了,往后万一也想走官途呢。”
陈杭深深叹了一气:“作官难,作官苦,爹替你吃了苦,叫你做个享清福的富翁就好,读书哪等苦差事,让嘉雨和嘉利干去,你,我舍不得。”
陈淮安低眉笑了笑,忽而敛了笑意:“既这么着,儿子就承父亲的好意,出去逛逛的好。”
陈杭似乎恨不得碾走他一般,挥着手道:“去吧去吧。”
出了书房的门,陈淮安回头,再看了陈杭一眼。
上辈子,陈杭做了一年知县,然后,在为了能叫他参加乡试,往秦州城找关系走门路的时候,于酒楼上请陕西省提学御史陆平吃饭,点了一道南来的河豚,陆平因没吃哪东西,倒平安无事,他竟把自己给吃死了。
吃死了渭河县的代理知县,陆平吓的,立刻就给了陈淮安一个名额,保举他参加了第二年的乡试。
就是为着这个,陈淮安上辈子对陈杭一直心怀感激。
相比于生父陈澈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抛弃他,拿他抵罪,他以为养父陈杭至少算得上个厚道人。
却没想到陈杭这个表面忠厚,刚正刻板的人,竟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为了一个小小九品县令的职位,可以连儿媳妇都卖掉。
查清幕后有几个主使,都做过些什么,这事儿就好办了。
第35章 唯色不欢
只等陈淮安一出门,陈杭的脸立刻就变了。
他疾匆匆出了院门,便是准备要亲自去趟竹山寺找孙福宁,看他一回没有得手,可还有转寰之机。
偏偏一出门,他就碰见齐梅的娘家侄子齐高高正急匆匆的往自家来。
齐高高见了陈杭,远远儿的打个千儿,高高儿叫了一声:“知县大人大安。”
陈杭还未上任了,但等了多少年才等来个代理知县的位置,一听到有人如此叫自己,虽说心中焦急,但已经是眉开眼笑了。
齐高高笑道:“大人可是准备往竹山寺,去找咱们孙主簿的。”
……
“也是巧了,我正四处瞎胡逛着,就碰见咱们孙福宁孙主薄,他说,今夜他在晋江酒楼等着您。”
齐高高说的一本正经,就好像真是来传话儿的一样。
因齐高高是齐梅的娘家外甥,平素也整日给齐梅做跑腿儿的,陈杭也不疑它,听完,愣了半晌,轻轻儿哦了一声,挥着手道:“行行,本官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齐高高金鱼似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凑了过来,笑问道:“知县大人,您和孙主薄,到底是个甚关系”
不过一句玩笑话儿,陈杭居然蓦的就发起了火:“滚滚滚,快滚。”
齐高高虽说是个泼皮无赖,但也是齐梅娘家的侄子,要叫陈杭一声姑父的,可不是他的小奴才。
他道:“姑父,我好心好意替您传话儿,你怎能这样子吼我?再这般,我可告诉我姑,叫她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