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气黑着脸不说话,看似生闷气,实则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当年白争光娶亲的那回事,想到关键之处后,一不小心乐出了声。
他这儿子看起来老实巴交,实则有些歪才,只是那些歪才一直都用不到正经地方上。
……
鱼肉已经炖好,糙米饼子烧了一个又一个,每烧好一个,李素娥就将饼子晾冷装到布兜里,香味从窗户和门缝里飘了出去,引得蹲在墙根下的那些村民连连吞口水。
有村民疑惑,“言蹊丫头不是在外面捅了篓子么?正气家怎么一大早就做吃的呢?他们能吃得下去?”
里正白耕也在蹲墙角的阵列中,想了想,他皱眉道:“谁家早晨不吃饭?估摸着是做早饭呢吧!言蹊丫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一堆蹲在墙根下瞎捉摸的村民还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听到白正气家院子里传来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那些村民们就仿佛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迅速站起身来……顷刻间,白正气家的那堵摇摇欲塌的危墙上就多了一排人头。
只见院子里的地上有一个碎成四五瓣的碗,白争光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捡碗片。
李素娥手中又拿起一个碗来,当着这么多突然出现的‘人头’的面,‘啪叽’一下将碗摔碎在地上,指着白争光的鼻子大吼。
“白争光!和离!你说你妹子能够让我和清源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呢?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一文钱都没有攒下,现在还要帮你那讨债鬼妹子还债,和离!清源跟我姓,与你白家没有任何关系!”
白争光低着头,肩膀不断地抖动着,似乎在无声哭泣般,哽咽的声音传入那些‘人头’耳中,“你放心,咱们村子里的人对我们都好,我去找村子里的人借点钱,一定能够帮言蹊把这个坑填起来的!不就是三百两银子吗?我们凑一凑,勒紧裤腰带几十年,一定能够省下来的。咱们村的人之前不是说为了供言蹊,就算是把家里的家当卖了都行吗?我们去凑一凑,一定能够凑齐的!”
危墙上的那些人头听到‘三百两银子’的时候,全都齐刷刷地变了脸色,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第31章
自从知道鱼肉能吃之后,‘久旱逢甘霖’的白家村村民迅速得到了油水的滋养, 体型仿佛是吹气球一样涨了起来, 肚子变大只是其次, 表现最明显的是那圆了一圈的脸。
里正白耕家平日的伙食就不算太差, 再加上鱼肉的滋补,白耕的体型圆了一圈又一圈,原本略微泛黄的皮肤都给养白了。
此刻白耕的那张大饼脸上写满了震惊,原本已经养白的皮肤变得越发白, 惨白的看不到丁点儿血色, 嘴唇哆嗦个不停,用手肘捅了捅站在他身边的白狗蛋,问道:“狗蛋儿,刚刚争光说言蹊丫头在外面欠了多少?”
白狗蛋晒黑的脸倒是白不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他那空洞的双眼将内心的震惊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此刻的白狗蛋就仿佛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双目空洞无神, 说话的音调都没了高低起伏,“三……百……两。”
三百两!
白耕感觉他可以自行了断, 含笑九泉了。
院子里的白争光还在同李素娥飙演技, 一幕轰轰烈烈的夫妻间撕逼大戏进行到了高.潮。
白争光全身的每一个汗毛孔里都是戏, 他‘失魂落魄’地起身,手中握着一块较大的碎碗片, ‘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朝着‘不可理喻’的李素娥怒吼。
“你到底有完没完?当初你嫁入白家时是如何说的?你说贫富与共, 可今日呢?言蹊是在外面欠了三百两银子, 可是言蹊是我妹妹啊,你怎么这般不近人情?村里人那么待见言蹊,肯定会想办法帮言蹊把这个窟窿填上的,你何苦要这样闹?让爹娘听了多难受!我娘从昨晚就一直在哭,你是不是想让这个家散了!”
屋子里躺在白清源身边的苗桂花如遭雷劈,“……”
“这兔崽子,我什么时候哭一晚上了?”
苗桂花低声笑骂,同白正气瞎扯道:“你说咱家争光怎么就有这些歪才呢?这歪才除了吵架看起来凶一点外,半点作用都起不上。若是他能将这些歪才用在读书上,说不定能给咱家一年再挣他个八百石粮食呢!”
白正气握着烟杆子的手一抖,差点将烟锅子里燃着的烟丝抖到自己腿上,听得直翻白眼,“大白天你做啥梦呢?言蹊有当官的命,争光有?你咋不说你是王母娘娘呢,生一个富贵一个!”
苗桂花被白正气的话噎了一下,见白清源正支着耳朵听白争光和李素娥吵架,眸中满是惊惧,眼眶中已经隐约有泪水出现,连忙压着嗓子安慰白清源,“清源不怕,你爹娘关系好着呢!他们现在只是在蒙人,过一会儿就好了。”
白清源将信将疑,泪水溢满眼眶,却没有多说话。
面对白争光那排山倒海的演技,李素娥也拿出当年伙同白争光忽悠自己娘家人的本事来,将这一架吵得波澜起伏,心潮澎湃,她的脸色都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通红。
“白争光,你说的轻巧!三百两银子,你一年能挣几两?全家不吃不喝才能攒下几两?莫说是一辈子两辈子,就是给你三辈子都还不了!我嫁给你之后,可曾过上了一天的好日子?整日都跟着你做白日梦,现在梦醒了,和离!”
李素娥哭骂白争光,手中再度拿起一个碗来,‘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又一个碗被摔成粉碎。
尽管那些摔碎的碗是白争光同李素娥一起挑出来的,都是有豁口的残次碗,用来吃饭都可能划破嘴,平时只能搁在一边落灰,可被李素娥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摔,白争光仍有些心疼。
“我不是同你说了吗?全村人都喜欢言蹊,肯定不会撇下言蹊不管的,到时候全村人帮衬着还债,肯定能够还清的!”
白争光自己都觉得这种话说出口都不大可信,可为了表现效果又只能这么说,憋笑憋得十分辛苦,声音都有些抖,为了不露出端倪,他一个风.骚的走位,将宽大的背对准危墙上的一排人头,默不作声。
这一幕落在危墙上的那些吃瓜群众眼中,就仿佛是白争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格外逼真。
李素娥之前一直都被白争光带着节奏走,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白争光笑场,她酝酿了一肚子的本事瞬间就爆发了。
“全村人?你当哪户人家傻?要替你背上三百两白银的债,是嫌现在还不够穷?白争光,和离!孩子归我,我绝不会让清源跟着你们受罪!”
李素娥哭得梨花带雨,其哭声之悲恸,绝对堪比哭倒长城的孟姜女。
“一个村的人不说两个村的话,若是言蹊此次考中了,每年能够挣到那八百石的粮食,全村哪家不会上门来分粮食?现在言蹊没有考中还欠了一屁.股债,那债自然也是全村人一起还的!李素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白家村村民的气性!”
白争光一个太极推手,将此番夫妻撕逼大戏正式推向高.潮点。
李素娥怒极反笑,看向白争光的眼神中满满都是嘲讽,“做你的千秋大梦!那是三百两银子,你以为是三两银子,全村人勒紧裤腰带凑一凑就够了,那是三百两!三百两!有这三百两的银子债压在身上,十辈子都别想翻身!”
一个又一个声泪俱下的‘三百两’落在危墙上那些吃瓜群众的耳朵里,变成一把把尖刀扎在了那些人的心上。
危墙之上的吃瓜群众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反省中。
他们这么多年都做了什么?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想要蹭光没蹭到,结果给自己背了一屁.股债?
听白争光的意思,似乎要让全村人一起还白言蹊欠下的那三百两银子?
这不是要了全村人的命嘛!就是将所有人都卖了也不一定能够凑到三百两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