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不尊老爱老的丑东西!
有种暗爽,叫将人怼的哑口无言。白言蹊十分享受这种暗爽。
“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人固有之,国亦宜然。呜呼,面皴齿尽,白发盈把,尔颓然老矣!”
若说白言蹊之前的话只是在客观描述老年人和少年人之对比的话,她的这句话就已经上升到了扎痛人心的人身攻击程度。
一口一个‘老’字,听得王元谦全身都痛,双眼一翻,双.腿一蹬,一个后仰倒在地上,站在他身边的人都以为王元谦是被白言蹊气昏过去了,顿时乱做一团,唯有白言蹊清楚,这老头子是在碰瓷呢!
哪有昏过去的人才会呼哧呼哧的大喘气?这老头子的演技比之白家村的人都要拙劣不少!
那些跟随王元谦来的人见主心骨已经倒下了,来时的气势瞬间就萎靡了大半。唯有一向都追随王元谦的御史大夫段敬仁不甘心地嚷道:“你这白博士欺人太甚,相爷好心好意来为朱翰林送行,你们就是这样招待的?明日早朝,本官定要去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白言蹊不怒反笑,“好啊!你尽管去参!圣上明辨视听,怎会不知道少年人对大乾王朝的重要性?朱老一生都在保证国子监的清净,生怕被牛鬼蛇神用肮脏龌龊的手段玷污亵渎,如今朱老亡灵尚在,尸骨未寒,你们丞相一派就这样欺上门来,莫说你要去御前参本官一本,本官还要去御前参你祸国殃民,祸害根基呢!收起你们那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莫要在朱老的葬礼上恶心人!”
眼看着一场言语争锋被白言蹊那剽悍的战斗力拉拔成为轰轰烈烈的两派撕逼,谢峥嵘意识到事态正在朝难以控制的方向走去,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白博士,段御史,大家都在同朝为官,何必参来参去呢?和和气气将事情解决多好!”
“去!”见谢峥嵘服软,御史大夫段敬仁原本快被白言蹊怼灭的气焰小火苗瞬间嚣张起来,连谢峥嵘都骂了进去,“就是你同朱冼那老顽固,硬是生生将学官从朝堂中分割开来,你们都是祸害超纲的千古罪人!”
谢峥嵘气得一个后仰,后腰垫在摆放贡品的贡桌上才堪堪站住,心口一阵绞痛。
白言蹊终于不再忍,食指中指并拢在一起,一道湛蓝色的电光从指间飞射而出,适逢段敬仁还要张口骂人,那道湛蓝色的电蛇径直没入他口中,消失不见。
段敬仁脸色大变,唇齿紧咬,不过是刹那间的工夫,他的额头上就生了一层黄豆大小的冷汗,不断滴落,全身战栗不休。
“聒噪!”白言蹊嫌恶地看了段敬仁一眼,仿佛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目光几乎没有停留就移向另外一边,边掏耳朵边道:“终于安静了一些。”
探出手指搭在谢峥嵘的手腕上,见谢峥嵘只是气血难平,并无其它疾症,白言蹊这才放下心来,顺手从供桌上取了三炷香点燃,重新插.入香炉之中,深深鞠躬行礼之后方转过身来,目光直视仍倒在地上装昏碰瓷的丞相王元谦,声音清冷。
“再者,据我所知,国子监并未强制任何官家子弟入学,京城中除了国子监之外也有不少书院,既然王相爷与段御史看不上国子监,那之后就不要将自家子弟往国子监中送了,大神就该回大庙去,国子监庙小,王相爷与御史又怕国子监误人子弟,不妨另请高明!”
谢峥嵘深以为然地点头,开始认真考虑白言蹊所说的这番话。既然丞相一派的人总是打着国子监学官无为的幌子来威胁,那为何不快刀斩乱麻地将丞相一派的家族子弟全都遣出国子监,虽然到时候势必会彻底撕破面子,可那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到底还是朱门弟子这一派赚了。
唯一的难处就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应允。
“白博士建议甚好,等师兄入葬之后,老夫连夜便将奏折写出来奏明圣上,既然国子监难以得到王相爷的信任,那还是尽早将王相爷家的子女遣散回相府吧,还有段御史家的三子,国子监无能,无法教出好监生,老夫羞愧难当!”
听到谢峥嵘居然真要对自己这一派系的后辈‘赶尽杀绝’,王元谦哪里还能装得住,当下就故作虚弱的哼哼了几声,而后便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缓缓抬起手指,指着谢峥嵘所在的方向有气无力地斥道:“谢祭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夫之前头脑昏沉,没有听清楚,你有胆再说一遍?好一个在国子监中养坏脑袋的谢祭酒,莫非你也被这不尊老的算科博士洗了脑,认为老朽就该活入土?”
谢峥嵘冷哼一声,将头别过去,没有接话。之前白言蹊怼老年人的时候,他可是也被误伤了呢!只是如今白言蹊已经同朱门弟子紧紧绑在一起,他如何能够半途反水,拆白言蹊的台,挖白言蹊的墙角?
“哟,相爷这身子骨果然硬朗,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自己晕过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醒了。”
白言蹊冷笑着上下打量丞相王元谦,看一眼灵堂外越聚越多的人,声音略微压下一些,道:“国之老少,本无定形,实随百姓之心力以为消长者也。西风一.夜催人老,凋尽朱颜白尽头。使走无常当大夫,携催命符以祝寿,嗟乎痛哉!盐价飞涨,百姓痛若切肤,相爷你不管不问,如今却因为一己私心在这里叨叨啰啰?老脸不红乎?耳根不烫乎?不愧对头顶乌纱,一身官皮乎?”
王元谦的老脸真的红了,耳根烫得要命,不过他并非是因为被白言蹊戳到了痛处而内疚,他是因为灵堂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今天实在是将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里子面子都一并丢干净了,忒难堪了而脸红啊!
“造成今日之大乾者,则大乾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光明者,则大乾少年之责任也。彼老朽者何足道,彼与此乾坤作别之日不远矣,而我少年乃新来而与乾坤为缘。如僦屋者然,彼明日将迁居他方,而我今日始入此室处。将迁居者,不爱护其窗栊,不洁治其庭庑,俗人恒情,亦何足怪!若我少年者,前程浩浩,后顾茫茫。大乾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则烹脔鞭棰之惨酷,惟我少年当之。大乾如称霸乾坤,主盟寰宇,则指挥顾盼之尊荣,惟我少年享之。于彼气息奄奄与鬼为邻者何与焉?彼而漠然置之,犹可言也。我而漠然置之,不可言也。”
彼与此乾坤作别之日不远矣!
气息奄奄!
与鬼为邻!
白言蹊对于却王元谦的描述不可谓不恶毒,仿佛是一柄柄飞刀,于寒光闪烁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王元谦胸腔里的那颗老玻璃心碎成玻璃渣。
被白言蹊变着法儿暗示‘命不久矣’,王元谦突然悲从中来,一口气没有翻顺,再度直勾勾地朝后仰倒下去。
白言蹊转过身来,挑着眼皮子看王元谦,拍手称赞道:“王相爷这突然晕厥的手段真是练得炉火纯青,晚辈自叹不如!”
不管王元谦此次是真的晕倒还是假的晕倒,经过白言蹊这么一说后,灵堂中站着的诸多官员都下意识地认为王元谦是在装晕了。
仔细想想,嘿,这个老丞相装晕的本事还挺高,每年都得在朝堂中晕个两三次,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命不久矣了呢!
一时间,除了那被白言蹊怼得连话都说不出口的御史大夫段敬仁帮着扶了王元谦一把外,再无人愿意去搭把手。
朱门弟子自然不愿意去帮老对家,而丞相一派的人眼看主心骨都倒下了,哪还有胆同白言蹊多逞口舌之力,打嘴炮的功夫很明显就不在一个层次好么?至于在朝堂中一贯保持中立的那些官员,在这种两个势力已经对掐起来的情况下,机智狡黠的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己绞尽泥淖中?
堂堂一国之相,居然落得无人帮扶境地,真是令人唏嘘。
白言蹊见灵堂外围了不少人,正了正嗓子,拿出前世班主任在班级内训话的态度和语气来,对着门外那些从国子监赶来的监生道:“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胜于蛮夷坤地,则国胜于蛮夷坤地;少年雄于乾坤寰宇,则国雄于乾坤寰宇。”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大乾,与天不老!壮哉我大乾少年,与国无疆!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听到了没有?!!”
第69章
白言蹊在莫诉府邸中的所作所为, 哪能逃得过皇帝布在京城里的眼线?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御书房里的皇帝唐正德就收到了消息。
看着折子上写的事情起因经过结果,唐正德不断揣摩白言蹊说的那些话, 越是揣摩越觉得回味无穷, 尽性之时,恨不得赶紧乘坐龙辇跑到莫诉府中亲自看看去。
曹公公伺候在皇帝唐正德的身旁,听完探子的汇报后,忍不住失笑道:“白博士的这般作风,还真是前所未见,老奴也算是开眼了。”
皇帝唐正德纳闷, 问曹公公,“你说朕就长得那么可怕吗?为何那白博士在其他人面前凶得像是绝世凶兽, 而到了朕的面前就变得胆小如鼠?”
曹公公一时语塞,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拍了一个力道适宜的马屁, “这不是摄于陛下的龙威吗?不管她白博士在外面是洪水还是猛兽,到了陛下您面前都得规规矩矩的,这样的人用着多放心啊,陛下您说是不是?”
唐正德龙颜大悦,连连称好,甚至还发出几声喟叹,“这白博士也真是一个妙人。朕当日给她那一箱子免死金牌的时候尚且还有些后悔, 可今日却觉得给对了。”
捏起探子送进来的那张纸抖了抖, 唐正德自得道:“如果不是朕给了她一箱子免死金牌, 怕是她在京城中做事难免畏手畏脚,怎么可能会给朕这样大的惊喜?丞相的野心太大,有人站出来制衡一下也很好。这份重任朕本想交给朱冼,可是他无福无缘,早早撒手,不知道他选出来的人能不能当此大任。”
曹公公微笑着低头磨墨,看着皇帝唐正德写在纸上的那个‘毅’字,一阵意动,问皇帝,“陛下,这张纸应当用不着了吧!若是用不着的话,微臣就将它拿出去点了,不然若是被旁人看到,三殿下怕是还会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