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春不动声色地在他们三人脸上来回地看,心中自有一番思量不说。
待宋超及唐晋源夫妇告辞离开后,凌大春随手倒了碗醒酒汤给程绍禟,看着他一饮而尽后,这才慢悠悠地道:“他们此番前来,虽也有聚旧之意,但恐怕更多是为了替齐王殿下打探消息来的。”
程绍禟如何不知,长长地叹了口气。
“绍禟,不是我有意离间你们兄弟,你如今既为太子身边之人,而他们为齐王殿下效命,虽如今太子与齐王相安无事,但难保将来……你也得有这么一个心理准备才是。”
程绍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个先不忙,还有一事更重要的,待我好好想想明日该如何和小穆算账!”
“小穆?与他何干?”凌大春不明白怎么又扯到了小穆身上去。
程绍禟也不便与他明言,在他肩上拍了拍:“时候不早了,大春兄还是早些歇吧!”
“真是……这当了官之人,总爱说半句留半句没个痛快!”凌大春望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嘀咕。
自那人与凌玉一起干了坏事归来后,小穆便发现自己身上的腰牌不见了,他思前想后,觉得很大可能是掉在了痛殴那人的现场,特意挑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前去寻找了一圈,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急得他接连数日食不知味睡不安稳,也不敢和别人说,毕竟无故遗失腰牌一旦被人发现,那后果可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可是,他更清楚此事瞒不了太久,决定寻个适合的时机向侍卫统领褚良坦白。
直到程绍禟找到了他……
“程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见程绍禟只是定定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心虚地问。
程绍禟眼神复杂地望着眼前这张犹带着几分“天真”的脸庞,垂眸片刻,淡淡地问:“你的腰牌呢?”
小穆下意识地捂了捂腰间,脸色都变了。
他怎会知道的?
紧接着,他便看到程绍禟从袖中取出一物扔给了他,他下意识接过,随即大喜。
“原来是被你捡着了,害得我这几日都是提心吊胆的!”
“并非我捡着的,而是齐王府里的宋大哥送回来的。”程绍禟此话说出时,小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住了。
“你因何要殴打齐王府那名唤来昆的下人?”程绍禟接着问。
小穆呼吸一窒,还想要装聋作哑:“什么来昆?我不认识。”
可是,当他看着程绍禟阴沉的脸色时,还想要狡辩的话一下子便咽了回去。
“你不认识,却又要把人家打了个半死,连身上的腰牌掉了都不知道,被人给捡了去,留下了这致命的证据,甚至让齐王怀疑这是太子殿下有意针对。”
一听牵连了太子,小穆终于不淡定了,紧张地道:“大哥,此事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旁人毫无瓜葛,太子殿下也不会让人做这些事,大哥你可千万要想个法子,莫要让齐王误会了太子才是。”
见他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程绍禟冷笑一声又道:“如今你方知自己闯下了怎样的大祸?可为何当初却不懂得谨慎行事?说吧,你为何要对付那来昆?”
“我与那来昆有些旧怨,那日出门恰好遇到他,怒上心头,终觉不忿,故而便出手教训了他一顿,却也没想要取他性命。”
“来昆这几年一直在长洛城的齐王府,直到两个月前才回京,你又怎会与他有旧怨?”程绍禟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可小穆却是一口咬定:“我与他的旧怨乃是陈年往事,他此人亏心事做了不少,怕也是记不得,可我不一样,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如今既然让我遇到了,自然要一报此仇。”
见他如此,程绍禟也不再追问,脸色却是愈发阴沉:“你与他是否有怨,我暂且不理会。相比你暗中伤人,更让我愤怒的却是另一事,那就是你行事着实鲁莽,不知谨慎!”
小穆白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我知错了!”
程绍禟摇摇头:“仅是一回知错了又有何用。小穆,你要知道,日后咱们所办的差事,有不少是见不得光,若是无意泄露了身份,枉丢了自己性命倒也罢了,怕是还会坏了殿下之大事。”
“你因何打人,我不与你追究,只是你行事鲁莽,却是不得不再多作磨练。自今日起,你便暂停手上一切差事,待我先与褚大哥商量过后,再另作安排。”
小穆用力一咬唇瓣,还想要说几句求饶之话,可最终是低声应了句:“是,一切听大哥安排。”
“你且回去好生反省,想想我方才那番话。”程绍禟沉着脸又道。
他最恼的并不是他出手伤人,而是他的不谨慎。而‘不谨慎’,却是他们如今的大忌。
自到了太子府,小穆执行的任务都是明面上的,可说不定哪一日便也会被安排他办些见不得光的差事,一旦到时暴露了身份,引发的严重后果,并非他一人以命相抵可以了事。
若是到了那一步,便也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承担得了的。
小穆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到了晚上,凌玉便知道了此事,脸色都变了,心虚得不敢看程绍禟的脸,偏向来细心的程绍禟正想着心事,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之处。
凌玉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小穆必是没有把自己暴露出来,一时大为感激。
可到底还是心里有鬼,她也不敢多说什么,殷勤地给他送上干净的布巾擦脸。
程绍禟为着小穆忧心,却不知他自己被人在太子赵赟跟前进了谗言。
曹澄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府中侍卫除了褚良便要数他的资历最深,本以为上回府中大清洗,他纵然比不上褚良,但好歹也能混个副统领当当,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绍禟,妥妥地占了本应属于他的位置不只,偏还深得太子信任,他暗恼,却又苦于程绍禟处处谨慎,教他半点法子也没有。
哪想到今日终于得了个天大的好机会。
“论理属下本不该多言,只是程统领如今既为殿下办事,又身为护卫副统领,有些事总得避嫌才是。”
“可是,齐王府那些人刚一回京,便迫不及待地来寻他聚旧,说是聚旧,焉知内里打的什么主意。程统领虽说对殿下忠心,可据闻那些人也是他多年的结义兄弟,一同出生入死,彼此肝胆相照……”
曹澄飞快地望了赵赟一眼,见他一张脸都是阴沉的,随即躬着身退了出去,深谙点到即止的道理。
赵赟沉着脸,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书案,片刻之后,又着人唤来了褚良。
“孤仿佛记得,当日赵奕曾为青河县一家镖局里的镖师向孤求情,后来听闻那批镖师中有不少人投到他门下,可有此事?”
褚良没有想到事隔这般久,他又问起了此事,遂道:“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