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敬成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再次变得雪白,手足无措地望着尹秋,后者咬一咬银牙,走上前去大声道:“赵氏一族罪大恶极,理当斩首,何来审冤二字。”
人群一寂,紧接着刚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既是这样,为何盛夏飞雪?”
尹秋抬手接住一片旋转飘下的雪花,淡然道:“只是天气反常罢了,我记得七年前的也曾下过一场不合时节的大雪,难道当时也有大冤?”
那人冷哼一声,“你说的应该是七年前,三月所下的那场雪吧。三月乃是春寒料峭,天气未稳之时,下雪一点也不奇怪,可现在是五月仲夏,你什么时候听过五月下雪的?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被一个市井草民当众狠狠刮了一顿,饶是尹秋也不禁沉了脸,“你口口声声说赵氏有大冤,究竟是何居心?”
一个半老头子缓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旱烟,“吧哒吧哒”抽了几口后,缓缓道:“居心二字,老汉担当不起,老汉虽与这赵氏一族没什么关系,但恰巧老汉也姓赵,同在这金陵城里住了那么多年,总算是有几分相识,老汉只想替他们问一句,赵氏族人何罪之有?”
魏敬成冷哼道:“本官刚才说得很清楚,赵冬梅谋逆犯上,罪犯欺君,祸及三族。”
赵老汉磕一磕旱烟,凝声道:“据老汉所知,赵冬梅只是跟在太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谋逆犯上……府尹大人会否太看得起她了?”
魏敬成没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令他一时接不上话,沉眸道:“你言下之意,是说本官撒谎?”
“老汉不敢,只是府尹大人只说赵冬梅谋逆欺君,并未细言其罪名,趁着这会儿大家都在,不如仔细说说,也省得咱们胡乱猜测这盛夏飞雪?”
魏敬成恼羞成怒地道:“此乃朝廷机密,岂可胡乱说给你们听,你等速速退下,否则本官治你们一个捣乱刑场的罪名。”
赵老汉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许久,他收回目光,沉沉道:“若是不问个清楚明白,只怕老天爷不肯饶过我们。”
“一派胡言!”魏敬成色厉内荏地喝道:“若是再不退去,本官可就真要抓人了!”
尹秋比他沉得住气一些,凝声喊道:“朝廷做事,自有朝廷的规矩,时机合适之时,自会告诉你们,务要着急。”
赵老汉打量了她一眼,道:“姑娘是太后身边的人?”
尹秋颔首道:“不错。”
“既是这样,老汉能否问姑娘一件事?”在尹秋点头后,赵老汉指着鲜血斑斑的刑台,沉声道:“去年,朝廷判令卫文斌死罪,在此斩首,结果死的是别人,卫文斌一根寒毛也没少,敢问姑娘,这就是朝廷的规矩吗?”
尹秋脸色难看地道:“卫文斌一案,陛下事后不是已经查明,并且严惩了刑部一干涉案官员吗?”
赵老汉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若当时卫文斌未被挂在城楼上,陛下还会惩治刑部一干人等吗?”
尹秋眸光阴沉地道:“你这是在质疑陛下?”
“老汉不敢,老汉只想请姑娘告之朝廷又或者陛下与太后的规矩……究竟是什么?”这两年所发生的事情,早已令金陵百姓诸多不满,只是畏于朝廷,畏于天子之威,方才一直隐忍不敢言语,直至今日赵氏三族被灭再加上冬梅抱着两个孩子撞柱而死的惨状,将他们心里的不平给激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从一开始的落地即化,到在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雪,四周的空气也越来越冷,一下子从酷热盛夏跨到了寒冬腊月。
但,没有一个人退去,无数目光隔着飞雪落在尹秋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尹秋脸庞一阵青一阵白,这件事真是棘手万分,看这情形,若是回答不好,怕是要激起民愤。
她虽看不上这些市井小民,却也懂得众怒不可犯的道理,几经斟酌,开口道:“不论太后还是陛下,所有心机都是为大周安宁,百姓安居;你们切莫听信小人谣言,辜负了太后与陛下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