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溯喝着青瓷茶盏中碧色盈盈的茶水,一口又一口,在茶水甘冽的清清香中,缓声道:“皇兄有这个心,朕很高兴,不过此事朕已经有了安排,无需皇兄奔赴千里;再者,四川现在兵荒马乱,万一皇兄出了什么事,朕要怎么向母后交待?”
“臣……”东方洄刚说了一个字,便有冰凉的声音垂落,“好了,此事无需再议,皇兄若没别的事情,就跪安吧,朕还有奏折要看”
东方洄无奈咽下嘴边的话,拱手退出了承德殿;孙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声问道:“陛下,难得恭王肯主动要求前去四川消弥祸患,您为何不答应他?”
东方溯洄盯着殿外那道几乎看不见的身影冷冷一笑,“你当他真那么好心吗?”
孙兴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奴才愚笨,不明白陛下之意。”
“若他去了四川后,那三名守将不战而降,所有功劳就都归于他一人身上,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孙兴恍然,“奴才明白了。”
东方溯晃一晃喝了大半的茶水,凉声道:“再者,不打这一仗,始终不知地方上还藏了多少卫氏的爪牙,这些人,哪怕留着一个也是祸患。”
“陛下圣明。”说着,孙兴又轻叹了口气,皱着那对长长的眉毛道:“只是苦了保宁府的百姓,不知得死伤多少。”
“朕已有法子对付那贼子,他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说话间,张进走了进来,恭声道:“陛下,御绣坊的人已经等候多时,是否传他们进来试吉服?”
东方溯搁下茶盏,淡淡说了一个字,“传。”
再说东方洄那边,一直到乘上等候在宫门外的马车,方才沉下脸,等候在马车中的绿衣在示意车夫驱车前进后,轻声道:“王爷,陛下可是没有答应?”
绿衣知道东方洄一退位,琉璃坊就会成为东方溯的目标,当机立断带着一群供奉离开琉璃坊,一直东躲西藏,直至东方洄被册封恭王,赐居恭王府,方才悄悄潜了回来,一直藏身于恭王府中。
在车轮徐徐中,东方洄攥了双手,恨声道:“才当了几天皇帝而已,这架子就摆得十足,连话也不让本王多说一句!”
绿衣忧声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东方洄缓了缓气,冷声道:“本王现在是出不了金陵城了,唯今之计,只有写几封书信,你赶在传旨信差之前送到他们手中,希望他们看到本王的信后,可以出城投降,尽量保住那些没有明着露面的官员。”说着,他恨恨一拍窗框,“都是一群没长脑子的蠢货,不事先称称自己的份量就敢起兵谋乱,还真以为凭那一个两个城池,就能与东方溯抗衡吗?若真是这样,本王又岂会让出帝位,屈居在他之下!”
绿衣安慰道:“事已至此,王爷再生气也没用,所幸江宁、苏州那几位都听从了王爷的劝告,不曾生事,这几个地方才是最要紧的。”
东方洄深吸一口气,颔首道:“不错,四川三府,离京遥远,又处于山壤之中,没了虽可惜,却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少了一个机会。”
“陛下应该也是防着王爷您名声太盛,所以才不肯答应。”绿衣替他抚平衣衫上深刻的纹路,幽幽道:“这陛下的心思,可是一日比一日深了。”
东方洄冷声道:“再深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中了本王计,等着吧,本王等着他亲手杀死慕千雪的那一日。”
天空中,波谲云诡,变幻莫测,一如掩藏在盛世下的种种算计。
人世间,最可怕的,永远都是人心……
七月二十七日,刚过四更,承德殿便点起数十枝金销硬烛,将里外照得通明如白昼,无数宫人穿梭其中。
张进与孙兴二人小心翼翼接过宫人捧在手里的衮冕与吉服,替东方溯一一穿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