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嘴唇微微一动,似有犹疑,半晌,她低头道:“事关前朝,臣妾不敢妄言。”
东方溯淡然一笑,“你连战场都敢去,还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了,这件事不仅关乎前朝,更涉及后宫,只管说就是了。”
得了东方溯的话,梁氏徐徐道:“臣妾当然知道此事是楚帝有意中伤贵妃,事实上,若非贵妃殚精竭虑,以身犯险,根本不可能从楚帝手中拿到解药,但外人不知,百姓不知,就算将事实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甚至会认为陛下故意替贵妃开脱,到时候情况更加麻烦。”
东方溯眸光一沉,“这么说来,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梁氏叹息道:“从明面上来说,是的。”
“明面上?”东方溯打量了她一眼,“听昭仪的话,还有暗面一说?”
梁氏颔首道:“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东方溯调整了一下坐姿,道:“且说来听听。”
梁氏脸庞一半落在烛火的阴影里,幽幽道:“其实百姓并不是真想陛下杀了贵妃,更多的是,是要陛下一个态度,只要陛下给了他们,自然就能缓解矛盾。”
东方溯细细听着,道“继续说下去。”
“陛下不妨以思过为名,贵妃发落去畅春园,雷声大,雨点小;等世人淡忘了这件事,再将贵妃接回来,便能两全齐美。”
东方溯拧眉道:“可这样一来,等于承认贵妃在这件事里有过错。”
“所以臣妾才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总好过激化朝廷与百姓的矛盾。”梁氏凑过几分,带着一丝诱惑道:“据臣妾所知,这个流言已经不局限于金陵城,陛下当早做决定。”
孙兴眼珠子微微一转,上前一步,小声道:“陛下,昭仪娘娘说得在理,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贵妃娘娘,余下的可以慢慢再做打算。”
东方溯徐徐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眼角余光瞥见张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想说什么?”
张进咬一咬牙,低头道:“回陛下的话,刚才昭仪娘娘说让贵妃娘娘避祸,是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奴才……不太认同。”
东方溯仰身靠在椅背上,“理由呢?”
张进一边想一边道:“百姓之所以频频去京兆府、刑部击鼓申诉,是因为他们认为贵妃导致了这场疫情,一旦陛下发落贵妃,哪怕是再微小的惩罚,都等于坐实了贵妃的罪名,到时候他们更有理由要求陛下惩治贵妃,待到那时,无论陛下再说什么,都不会再被他们相信,矛盾也会激化到不可调节的地步,到时候唯一化解的办法,就是……就是……”他犹豫半晌,终是不敢说出口。
东方溯面无表情地道:“处死贵妃是吗?”
张进大惊,连忙跪下请罪,“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东方溯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说下去。”
张进摸不准他的意思,战战兢兢地道:“依……奴才愚见,当务之急是让百姓知道真相,一来可以化解矛盾;二来,也不至于寒了贵妃娘娘的心。”
孙兴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说得简单,百姓要是能听得进去,陛下何至于如此心烦。”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张进正色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始终相信,只要待之以诚,必能换之以诚。”
“他们早已经先入为主,又岂是你几句话就能扭转的,万一矛盾激化,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