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叫杨学浩听得心头发冷,暗想母亲原本是为萧耀着想,也为姜琬有个好归宿,但眼下看来,弄巧成拙,表弟对这姜琬情根深种,非得娶之,若因为母亲之故错失,造成一生遗憾,凭着他的性子,只怕要跟他们杨家决裂了!那不是适得其反吗?怕母亲也会后悔不已。
想清楚了,杨学浩忙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假若知道表弟想娶姜姑娘,母亲定会成全的。”
萧耀眸中闪过一丝讽笑。
姨母的心思他还不了解吗,他一直想让自己娶莫政君,好匡扶自己,这种想法可以理解,乃出于长辈的好意,但这次谢氏自作主张,却也触怒了他。
但并没有揭穿,萧耀道:“你可以说了。”
“母亲是去平凉了,她打算让姜姑娘以后长住在平凉。”
长住,那是要把她嫁在平凉?看来姨母不止是为将她送走,还要让姜琬嫁人!萧耀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想即刻就追去平凉,但片刻之间,他冷静了下来。
平凉路途遥远,哪怕是骑世上最好的骏马,来回也得一个月,这如何与父皇开口?姜琬之前已经令父皇印象不好,倘若将实情相告,说自己是为接她回来,万一惹得父皇着恼,指不定又黄了。他思忖再三,与杨学浩道:“你若想将功赎罪,便与我去父皇面前演一场戏罢。”
…………
经过连夜的赶路,谢氏与姜琬等人已经到达平凉。
自古以来,平凉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是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枢纽,也是陇东物资的集散地,称得上富饶繁华,姜家人第一次来到平凉,自然也有些好奇,姜琰坐在马车里,探出小脑袋看向外面热闹的街市,连连称奇。看得会儿,回头瞄一眼姐姐,坐到她身边:“姐姐,你最近怎么了?”
“无事,有些累,提不起劲。”姜琬当然不会说实说,姜琰年纪小不懂事,根本帮不上忙,而母亲那里,她也是含糊其辞的,生怕惊吓到她。
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一时半会儿谢氏不可能将她嫁出去。
行到谢家的垂花门口,马车停了。
姜琬走下来,看到一座古朴的大宅,不似杨家好像修葺过,这里很多地方都显得陈旧,不知多少个年头了,一直保留着原先的样子,有点暮气沉沉,走在其中有几分压抑。
反观谢氏,来到故乡,神情分外的轻松,走到上房,在门外就叫道:“娘,我带干女儿来看您来了!”
“阿英到了,”里面传来一个老夫人苍老的声音,笑着道,“你快去迎接。”
一位年约六十左右的妇人走了出来,亲热得挽住谢氏的手:“阿英你总算到了,之前收到信,老夫人就在左顾右盼的了,你比预期的来得早,老夫人真是高兴呢。”说着打量姜家一家人,目光落在姜琬身上,“不用说,这定是你的干女儿,仙子一样,若你有个亲生女儿,看着就是这个样子。”
老夫人的声音又传出来:“凤娘,你把我说的话都说了,我一会儿说什么!”
谢氏莞尔。
这话听得姜琬都翘了翘嘴角,似乎老夫人很风趣。
“姜夫人,阿琬,阿琰,这是我的奶娘凤娘。”谢氏介绍,一边领她们走入屋内,“这是我母亲,阿琬,你就称呼外祖母罢,跟耀儿一样。”
“哎呀,说起耀儿,我真是想得不得了,阿英,你怎么不把耀儿带过来呢。”
“他如何能轻易出远门?母亲啊,您想得太容易了。”
姜琬心头咯噔一声,暗道那即便萧耀得知她在平凉,也不好追过来吗?他是不是要先得到皇上的批准?可皇上会让他千里迢迢来这里找她吗?
念头闪过,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小姑娘,快过来。”老夫人朝她招手,“你是叫阿琬罢?”
“是,外祖母。”姜琬走到她身边。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忽然间眼睛有点发红:“倒让我想起阿嫣了,这眉毛真好看呐,这眼睛……”她手指颤抖的轻抚上来,“阿琬,你知道阿嫣吗,那是我大女儿,如果还在人间,就是你干姨母了,她是耀儿的娘。”
“我听干娘说过,可惜了,未曾得见一面。”
老夫人叹口气,拍拍她的手;“坐下吧,你们既然来了,在这里多住几日。”又看向柳氏,姜琰,“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柳氏面露难色:“那太过打搅了,我倒是想早日归家呢,我相公还在京都。”
“是吗?”老夫人看一眼谢氏,“原来夫妻分离了,那是不好久留。”
谢氏面色复杂。
众人说得会儿,老夫人命丫环领她们去各自的厢房。
“娘,我上次写得信,您收到了罢,我让您给阿琬留意,看看可有合适的公子。”
“有,多得是,但我觉得那徐重最合心意,他是商户出身,但自幼习武,精通军事。现在此地任指挥佥事,管理平凉,庆安府两营十六个卫所,非一般的能力可不能兼顾的,你瞧如何?”
“他的年纪?”
“二十三岁,还未定亲,平凉许多家族都想将姑娘嫁给他,不过这徐重似乎眼光甚高。”老夫人笑一笑,“但今日我看到你那干女儿,心想应是可行。我在信里听你所说,姜家家世不高,那姜姑娘凭着我们谢家的名头,与徐家也算门当户对,谈不上低嫁高嫁,二来,这等容貌,年轻公子很难有不动心的。”
谢氏听着也觉合适:“您的眼光是独到。”
“你说好,那我们就请徐重过来做客。”老夫人也是雷厉风行的,但她也很细致,疑惑道,“怎么姜姑娘的父亲没有来呢,听姜夫人言下之意,似乎也并不心甘情愿,我们真能给姜姑娘做主?”
谢氏并没有把萧耀与姜琬的事情告知,此时只得敷衍道:“您把徐重说得那么好,姜夫人自然也会满意的,到时候把亲定下再说,另外,在京都时,他们就将阿琬的终身大事交托与我了。”
老夫人沉吟着,点了点头。
谢家老夫人很好客,虽然看着物什陈旧,但所用之物都很精美,他们住下来之后,东西流水一般送到厢房,与在杨家的一般无二,但姜琬着实是有点忐忑不安。
最近她总是时不时得想起萧耀,尤其是最后离开时,他说在京都等她。
然而偏偏,她越走越远了。
她难道真的要听从谢氏的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