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9)
这位历史大人物,显然对张准充满了浓浓的敌意。尽管被两个战士押着,他一个小小的瘦削的文官,还是努力的挺起自己的身躯。同时,他眼神里的目光,绝对是蔑视的,仇恨的,不屈的。张准忽然发现,张准在史可法的眼里,就好像是满清的多铎。
张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凛然说道:“你是史可法?你不在北京做官,跑南京来做什么?”
史可法拒绝回答,回应张准的只有愤怒和鄙视的目光。
张准悄悄的皱皱眉头。显然,这个史可法是不可能为己所用了。就算自己废再多的口舌,都不可能让史可法屈服的。不过,以史可法耿直的性格,将自己当做是敌人,那是显而易见的。要是史可法向自己献媚屈膝,嬉皮笑脸,那才是有鬼了。
好在,冯伟他们,除了抓到史可法之外,还抓到史可法的一个家人,叫做史德威。史德威是史可法的老家人,后来成为家将。扬州城被清军攻陷的时候,史可法要史德威砍下自己的脑袋,结果史德威不忍动手,自己率先自刎身亡,也是一条铮铮汉子。
张准上下打量史德威一样,觉得史德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身体稍微壮实一点,很憨厚的一个人。憨厚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容易对付,容易控制。张准缓缓的说道:“你家大人为什么来南京?”
史德威同样拒绝回答。
张准冷冷的说道:“我问一个问题,你要是不回答,我就挖掉你家大人的一只眼睛。我问两个问题,你不回答,我就挖掉你家大人两只眼睛。要是第三个问题,你不回答,我就将你家大人变成太监!”
护主心切的史德威只好屈服,张准问什么,他都老老实实的回答。
原来,史可法这次到南京来,乃是为了两淮的盐税而来。他是户部的郎中,专门负责管理盐税。随着大明朝财政的逐渐枯竭,两淮的盐税已经成为朝廷最大的财政来源。户部太仓银主要是依靠两淮盐检司缴纳的。如果这些银子不能及时的送到京城,朝廷就要更加的捉襟见肘,度日如年。
天启年间,两淮每年的盐税,大约一百六十万两银子。魏忠贤主政的时候,两淮的盐税,曾经一度上升到两百万两银子。但是到了崇祯年间,就缩减到了不足一百一十万两,而且还有继续减少的趋势。崇祯六年,两淮的盐税,只有不足九十万两。但是,有关的数据显示,两淮每年输出的盐引数目,并没有减少。很显然,这是有人在搞手脚,暗中截流,中饱私囊。崇祯皇帝当然不干了,于是下令内阁和户部严查。结果,内阁和户部根本没有怎么考虑,就将这个差事,交给了不太合群的史可法。
谁都知道,盐税这一块,是最难管理的。两淮的盐税,牵扯到的方方面面更多。这里的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几个大盐商的后面,都是强大的靠山。甚至,皇亲国戚里面,也有人走私淮盐的。内阁和户部尚书对此是一清二楚,他们可不敢得罪那些大人物。万一弄不好,乌纱帽掉了没关系,要是脑袋掉了,那就悲剧了。
在几位大臣看来,崇祯皇帝是言而无信的典型,常常是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什么金口玉言,和崇祯根本不搭边。只要是惹出了麻烦,都是臣子的错,皇帝大人是肯定没错的。崇祯现在要查盐税的问题,信誓旦旦的表示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但是,万一追查到皇亲国戚的身上,崇祯就有可能马上改口。
为什么?崇祯皇帝一向标榜自己至孝友爱,对自己的亲戚都很好。万一因为追查盐税,败坏了自己友爱的名声,他是肯定不干的。什么叫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这就是!这样的差事,也只有史可法才能上来搞一阵子了。反正,要是搞不好,被反击了,葬送的也只有史可法。
果然,史可法到了扬州以后,积极调查盐税的事情。结果,还没有拿到什么证据,他在那边,就已经被宣布成最不受欢迎的人。当地的官员,故意疏远他。当地的盐商,更是暗中找人,想要收拾他。史可法虽然迂腐,却不是笨蛋,意识到自身有危险,只好暂时停止了调查。但是,调查停止,他无法交差啊!他可是有皇命在身的!
没办法,史可法只好就近到南京来求助。结果,南京的各位官员,对于他的差事,并不是很热心。你是北京的官员,我们是南京的养老官,我们能管什么?何况,两淮盐税的水太深,就算是南京镇守太监张彝宪,都不敢贸然伸手,更不要说马士英等人了。内阁和户部踢出来的皮球,你让我们接,当我们是傻子啊?
史可法心情郁闷,就带着史德威出来闲逛。他们从玄武湖的方向,顺着护城河一路向长江走过来,不料正好遇到这场战斗。他们发现不对,想要退回去的时候,已经被虎贲军的战士包围了。虎贲军的狙击小组,前出得非常的厉害,尤其是冯伟的狙击小组,都直接跑到护城河边上去了。结果,他们就将史可法和史德威给擒拿下来了。
“史可法……这可是烫手的热山芋啊!”
张准在内心里自言自语。
从造反的角度来说,他应该毫不犹豫的杀了史可法。不能为己所用,当然不能为敌所用。但是,他做不到。他的心,还没有冷酷到那样的程度。史可法可以死在鞑子的手中,可以死在起义军的手中,但是,不应该死在他张准的手中。哪怕仅仅是凭借清廉两个字,张准都不忍心杀他。
“张海滨!”
张准忽然叫道。
“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跟在虎贲军后面,观看整个战斗过程的张海滨,急忙上来。
“你将史可法带走,要他离开南京,不然,他可能耽误我的事情。”
“告诉他!走了以后,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会杀了他!”
张准面色森严的说道。
“明白!”
张海滨急忙说道。
说着,就将史可法给拉走了。
史可法还以为自己是要被拉出去杀头,挺直腰,一言不发的去了。
……
却说赵竹峰骑着战马,跌跌撞撞的跑回到南京城,后面金川门的城门,被牢牢的关闭,赵竹峰这才缓过神来。他从马背上慢慢的爬下来,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被抽空了大半。原本结实的身体,好像是大病了一场,一点力气都没有。结果一不小心,脚没有踩好,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了。他的家人大吃一惊,急忙将他搀扶起来。
然而,他是缓过神来了,他的老子却要喘大气了。得知金吾后卫战败的消息,赵之龙简直要吐血。得知炮轰南京城的十门大炮,正是自己的儿子送给张准的,赵之龙更是两眼发黑,当场昏迷了过去。旁边的人手忙脚乱,按人中的按人中,喂参汤的喂参汤,一片的忙乱。好大一会儿,赵之龙才悠悠的醒转,无奈的长叹:“大势已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