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太敷衍,但小胖墩很好糊弄,他眼巴巴地走近,昂着小脑袋。
“外面也下雪了吗?”
许肆点头:“嗯,跟这里一样。”
站在外头太冷,小胖墩搓了搓手,又去捂自己被冻红的耳朵。
“外面肯定没有这么冷。”
许肆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垂着薄薄的眼皮给小胖墩围上,他没做过这样的事,也没耐心,围得特别粗糙和敷衍,但好在把小家伙儿冻红的耳朵给包住了。
吉祥眼睛亮晶晶的,摸了摸质地极好的围巾,把手指也揣了进去。
“哥哥你来找人吗?”
他拍拍小胸脯:“我认识的人可多了,在这里上学的人我都认识。”
学校太小了,总共也就没多少人,还都是附近几个村里的,他没夸口,确实是认识。
许肆拖着懒散的语调:“不是在这里上学的。”
是教学的。
吉祥眨眨眼:“那是谁呀?”
许肆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视线粗粗从教室扫过,漫不经心地问他,“你们今天不上课吗?”
吉祥年纪小,很轻易地就被转移了话题。
“上呀,我们在吃午饭呢,吃完就上课了。”
许肆继续问:“那你们下午上哪个老师的课?”
说着,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几颗糖递给他,糖纸亮晶晶的,很漂亮。
吉祥舔舔嘴巴,把糖果都塞进自己的小棉袄里。
“上沈老师的课。”
许肆偏头:“还有呢?”
吉祥很奇怪地看他:“没有了啊,我们下午就上两节课,都是沈老师的。”
他突然悟到什么:“你是来找我们老师的吗?”
“你找哪个老师?”
小胖墩好奇心很重,想多追问两句,后面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是很熟悉的声音。
“吉祥,你怎么不进教室?”
喻温一边拍掉身上的雪,一边朝这边走过来,因为院子里积雪太厚,她走得很慢很小心。
吉祥很喜欢这个老师,立马就倒腾着小短腿跑过去,小大人似的扶着她。
“老师老师,我正跟一个——”
他边说边往刚刚站着的地方看,那里却空荡荡的,只有浅浅的脚印留在雪上。
“咦?”
怎么人突然就不见了。
喻温揉揉他脑袋:“怎么了?”
小胖墩嘟着嘴:“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扶着喻温走过雪最深的地方,从小棉袄里掏出刚刚许肆给他的糖果,献宝似的捧到喻温眼前。
“老师,请你吃糖。”
糖果品牌根本就不是这里能买到的,却是喻温十分熟悉的一种,她有些怔愣,“哪来的?”
吉祥仰着脑袋:“一个漂亮哥哥给的。”
说着,他扯了扯脖子上深蓝色的围巾,小声嘟囔。
“围巾还没还给哥哥呢,他怎么就不见了。”
喻温声音有些哑:“你——刚刚在跟他说话吗?”
吉祥点点头:“对呀对呀。”
他察觉到什么,好奇地问,“老师你认识他吗?”
想了想,吉祥又说,“哥哥说他是来找人的。”
将停的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喻温抬手拂掉吉祥围巾上沾着的雪花,很轻地应了声,“嗯,认识。”
何止认识。
喻温和沈韵在学校里都是教语文的,三年二班的小朋友最喜欢这两个老师,因为她们都很漂亮,尤其是女孩子们,在课上表现得格外好。
吉祥也很积极,不过他有点笨,好多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但他仍然喜欢举手。
胖胖的小手举起来,后面的小姑娘笑话他,“吉祥你又不会,干嘛还举手?”
他一点都不生气,笑起来露出颊边的酒窝。
“我喜欢喻老师呀。”
小姑娘哼了一声,揪着自己的麻花辫玩。
吉祥从桌洞里掏出两颗糖,飞快地转身放到她桌上,认真地说,“我也喜欢你。”
小姑娘不哼了,红着脸蛋吃糖。
雪下得太大,晚上放学时喻温和其他几个老师一起把学生们送到岔路口,怕他们自己回家会出事,家远的孩子就让男老师去送。
隔壁班的数学老师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姓叶,大家都叫她叶子,刚毕业没多久就来这里支教,穿着粉白的羽绒服,冻得脸红,在原地不停跺脚。
圆滚滚的孩子们渐渐走远,她们站在路口看着,呼吸间满是萦绕的白雾。
叶子看着白茫茫的天地,呼出一口热气。
“今天是平安夜,”
她叹口气:“不过这里肯定找不到苹果。”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见喻温似乎在走神,把手指从口袋里掏出来,飞快地在喻温眼前晃了晃。
“喻温,你想什么呢?”
喻温回神,摇了摇头。
她抿唇安静了会儿,突然问,“下了这么大的雪,路封了没有?”
叶子琢磨着:“没吧,我今早还见村子里有人去镇上呢,不过车肯定开不进来,这边都是土路,太危险了。”
喻温“嗯”了声,又不说话了。
叶子也跟着那就下来,两人在路口目送最后一个学生消失,拢着羽绒服往学校跑。
“我那张数学卷子才出了一半,我得回去收拾上,今晚必须得弄出来不行。”
喻温的课本还放在讲台上,她得拿回去备课。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喻温拿上课本,转身的时候习惯性地在教室扫视一圈,破旧的墙面不少地方都掉了漆,从后门开始,有很小一片已经被黑暗笼罩了。
半拉的窗帘位置,有一小片模糊的阴影,喻温视线从上面扫过,要迈出去的步子就顿住了。
她疑惑地打量了几眼,朝窗户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