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唏嘘着嘱咐道:“此事还没有接壳,你心里知道就行。”繁星听了点头答应着。
刘妈妈吩咐丫头打水上来,她亲自侍候老太太净面,绿萼进来服侍繁星。简单洗漱完毕,丫头泡上茶来,祖孙二人无言对品。
或许是因为韩昊的事情有了眉目,老太太的精神好了许多。她留繁星在荣善堂用晚饭,竟比往日多吃了几口。
等到繁星告退回清风堂天色已经渐暗,桂园打发小丫头提了灯笼迎到园子。进了后院,繁星就瞧见桂园在廊下张望,见到她回来忙迎了上来。
“我又不是去祖母那边,你巴巴的打发丫头去接,还紧张兮兮的等在外面做什么?”繁星进屋,一边解大氅上的带子一边问着。
桂园听了回道:“姑娘若是累了就去泡热水澡,奴婢已经吩咐她们把水准备好了。一会儿奴婢泡上一杯蜂蜜茶,在熏炉里放上些干花瓣,姑娘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上一觉。”
繁星闻言点点头,她的确有些累了,心累了!当她听见自己被当成交易送到侯府做贵妾,顿觉浑身冰凉。听见祖母说到想把自己许配给刘焕晨,心中又是一暖,也让她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自诩在韩府混得风生水起,从刚开始备受轻视到现如今的倍受敬重,每一步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可是她千算万算,却终究漏算了最重要的事。她今年十四,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她根本就不可能左右自己的婚事。
原想三太太失势,老太太对她有几分喜欢,应该能给她选个差不多的人家。可世事难为,即便她再怎么算计,再怎么心比天高,却还是抵不过命运二字的捉弄。
她知道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虽然老太太又是掉泪又是痛骂,可到底是不能为了她毁掉韩家!既然无论怎么样都必须嫁,她不如摆个高姿态。
可是她要嫁给林宜宣了吗?她该如何去面对待自己如亲姐妹的二奶奶?听话茬,似乎是大将军提出的条件,那也就是说是姐姐的意思。给自己的夫君娶贵妾,还是自己的姐妹,这是为了什么?
繁星的脑子乱哄哄,索性什么都不想,慢慢滑进水里闭着气。等到胸闷快要窒息才钻出来,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舒服些了。
“姑娘,水凉了会伤身,还是出来吧。”绿萼见她洗了半晌没出来便进来催,拿着大毛巾把她的头发包裹上,又把干净内衣裤拿过来。
繁星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吩咐道:“咱们府上有几处田庄,都是谁在打理,你悄悄查了来回禀与我。”
既然老太太说要照正室的规格陪嫁,必定会陪送一个田庄。她表现的如此大度识大体,在老太太跟前提一句,估计想要哪个都不成问题。眼下她需要知道的是各个田庄的情况,总不能要个操心费力还赔钱的田庄!
绿萼听了忙点点头,第二天便找门路打听。本来内院的丫头很少出二门,更别提更外面联系。可是现今的买办王五是繁星提拔上来的人,绿萼也见过他几次,知道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主,便把此事交给他去办。
王五虽不是家生子,可在外院厮混多年,听他们念叨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倒也记住些。后来秦大把他带在身边教导,他见识越来越多,对府里的情况知道的也越来越清楚。现在他成了买办,方便四处走动。不出二日,他便把绿萼想要的消息都打探清楚了。
只是他认识的字少,只能当面回禀,便约了绿萼在二门附近见面。
绿萼见他低着头说话磕磕巴巴,不悦的说道:“现在你好歹也是个买办,在人前说话都不利索怎么办事?莫非姑娘看错了你?”
“不是的。”他听了连连摆手,“我是个粗人,怕哪句话说不对惹恼姐姐,所以才有些惊慌。”
“照实说就行,有什么对错?再说你长得像个老头,谁是你姐姐?”绿萼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今日衣衫倒整齐,鞋子似乎也是新换的,只是没刮胡子瞧着像三十几岁的人。
王五闻言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绿萼,平日里的机灵劲全都没了,呆头呆脑让绿萼不喜。听他吞吞吐吐把查到的情况说完,叮嘱他不要跟其他人说便转身走了。
他看着绿萼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骂自己窝囊。当着兄弟的面高谈阔论,怎么到了绿萼面前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他耷拉着脑袋沮丧的出了二门,想起那有些东西没置办,忙出府去了。
绿萼回去把他的话原方不动告诉给繁星,还说他看起来是个呆头鹅,忠心是有却不过机灵不能太过倚重。对于他的话请繁星只做参考,还是要再找人查查才稳妥。
“他做买办这些日子倒没人这样说过,估计是被你震慑的不敢说话。别看你平日不轻易发火,这院子里的小丫头哪个不最怕你?下次你见了他稍微和气些就好了。”繁星听了笑着说道。
韩昊的事情有大将军出手相助,很快便被压制下来,人从大理寺保释了出来下了限行令。老太太气恼没有见他,二老爷见了他更是连打带骂罚他在祖宗牌位跟前反省。
商铺那边他是不能再去打理,大老爷找了近门的子侄帮忙。至于被他拿去走门路的五万两银子是追不回来了,韩昊写了借据,大老爷也不好意思逼着他还钱。
林府派了几个管事妈妈过来,一来给老太太请安,二来是拿走繁星的庚帖去合八字。这下韩府上下都知道繁星要嫁给林二少爷做贵妾的事情。女子有了婆家便不能再出门见生人,虽说在府里管事不出二门,可毕竟还是要见些外院的人。所以繁星就跟老太太请求不再去花厅,老太太自然答应了。
繁星待嫁,刘焕晨和韩暐不能再住在内院,老太太便让他们挪到二门外面的梨香院。丫头、婆子忙着搬东西,吴嫂子在院子里指挥。
刘焕晨进了后院直奔东厢,青玉打里面出来拦在他前面请安。
“表少爷大安!姑娘绣了半天的嫁妆,眼下正在里面小憩。”她特意强调了“嫁妆”两个字,瞥见刘焕晨眼神一滞脸上有一丝落寞闪过。
他停了一会儿,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想要扭身回去。这时,里面传来繁星的声音,“是表哥来了吗?快点请进来。”
青玉听罢只好让开,随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其实繁星正在屋子里看书,以她的手艺能做什么嫁妆,不过是丫头们动手她绣个一两下意思意思罢了。她听见外面青玉说的话,不由得暗笑那丫头长了心眼。不过老太太想把她许配给表哥的事情鲜少人知,这样避嫌还不如磊落些免得叫人生疑。
刘焕晨进去,就见繁星穿着半新不旧的夹袄正靠在榻上,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上面只别着玉梳篦。阳光在她身后晕开,小案几的茶冒着氤氲的香气,恬静、安宁,让他烦躁的心突然沉静下来。
“表哥请坐,青玉快上茶。”繁星坐起身,淡淡的笑了一下,“刚刚睡醒,那丫头不知道竟冲撞表哥了。”
他别过脸看着架子上的盆景,回道:“原是我唐突了,眼下表妹订了亲自然要避嫌。前院正在搬东西,我和五弟就住到外院的梨香院。我想着以后见面不易,所以就进来跟表妹告个别。”
“咱们是表兄妹实在亲戚,以后还能永不相见了?再说表哥不过是从内院挪到外院,纵是日后谋了官搬出去也是在京城里。”繁星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