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弥不断在心中默念,祈祷能被发现的晚一些,侍应生却立即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举动,六七个穿着西装马甲的傀儡迅速朝他蜂拥而来。
眼看自己就要丧失最后机会,被众人拖拽回去,谢小弥眼里希望的光渐渐暗淡,心也随之沉入谷底。一股绝望的黑暗充斥着整个包厢,彻底隔绝了他即将触手可及的一丝转机。
此刻,大门竟朝外自动打开。
一个伟岸身影,在万道夺目光芒的簇拥下出现在面前。
男人熟悉的面容让谢小弥顿时如释重负,片刻的安心感涌上心头,混着酸楚,润湿了眼眶。
因为浑身脱力,他已经说不出只言片语,一头扑撞进草木香味儿的坚实怀抱,随即昏了过去。
男人双臂用力,紧揽住怀中下坠的身躯,视线不由向下,入眼便是含泪轻颤的簌簌长睫。
滚烫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绯红,胸口传来的激烈心跳一下下敲击在男人愤怒的神经上。
易明哲紧抿双唇,半眯双眸,眼神锐利地扫过包厢四周,裴渃的身影倏然闯进视野。
眼前的混乱景象瞬间有了答案,一股空前的怒意自心底涌出。
他并没有在此过多停留,左臂固定好怀中人的肩膀,右手一个俯身捞起膝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抱着谢小弥大步离去,全场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等二人离去,包厢内仓皇的人群再度攒动起来。
裴渃粗暴推开怀中瑟瑟发抖的男孩,目光如炬地盯着空荡的大门,青筋如毒蛇一般爬上他的额角,吐着信子,释放出危险的信号。
易明哲会出现在这间会所并不稀奇,但他刚才投过来的眼神,分明恨不得将他扒皮削骨。
抢了老子的人,还蹬鼻子上脸来撒威风。
看来是要让那姓易的小子好好领教一下惹上裴家的后果。
易明哲抱着人大步流星离开会所,一路畅通,走廊上的侍应生纷纷鞠躬送行。
大堂经理站在大厅目送二人,面上挂着笑,背后早已冷汗如注。
上一次奇煜的艺人在这出事,不过一年光景。刚接手奇煜传媒的易明哲连面都没出,直接叫会所停业整改了半年,不少领导都受到牵连。
如今,这位易总亲自接人,谁要是敢往前一步,那就是不想在这城市继续混了。
看来这次裴二少爷是动了不该动的人。
残月高悬夜已深,霓虹闪烁。
豪华稳重的高级轿车前,司机已恭候多时。
易明哲一个箭步,将谢小弥撂进后排座位,又绕到另一侧车门,闪身钻进车里。
开车。他冷声吩咐司机。
一道暗黑流光伴着汽车轰鸣之声,消失在晦暗月色之中。
车窗飞驰掠过一帧帧霓虹街景,肩头传来阵阵淡淡薰衣草的清香。
易明哲沉着脸,反复推拒意欲粘上来的身体,一次次扒开腰间不老实的双手,脑中飞快提取对付裴渃的有力信息。
忽而,伴随着耳边柔软的触感,传来一声旖旎轻哼。
转过头,他看见谢小弥眼神迷离地正望向自己,那一声带着情欲的难耐呻吟,立刻让他心里窜上某种不好的念头。
他才发现方才的愤怒,竟然让他忽略了那么重要的细节。
怀里的人分明已经是喝断片的状态,可是周身却没有散发出浓郁酒气。
不断轻蹭的双腿,和口中呼出的滚烫气息,都在向他发出邀请,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若是他哪怕再晚出现一会儿,后果都不堪设想。
一种久违的失控感不断聚集,易明哲克制着,粗重的呼吸压抑着极端情绪。
恰巧此时,司机瞄了一眼后视镜,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心头大震。
在他印象里,老板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他从未见过易明哲有哪次和现在一般气忿。万年冰封的扑克脸上,透出毫不掩饰的暴戾凶狠。
有一瞬,司机甚至好奇起来,究竟在会所发生了什么,能给他家老板带来那么大刺激。
车子最终行驶至市中心的高档别墅区。
易明哲抱着昏睡中还不老实的谢小弥,穿过客厅,来到浴室,噗通一声,放进灌满冷水的浴缸。
谢小弥被冰冷的水迅速包裹,水没过胸口的窒息感让他本能挥舞双手拼命挣扎。
易明哲凝眉看着谢小弥把水扑腾得到处都是,无奈伸出手让那人握着,见浴缸里的人情绪渐渐平息,眼里的神色也染上一丝温柔。
要不是lance支支吾吾演技那么差,他不会那么早知道公司艺人被禁足和出逃的事情。
影城位处深山,周围并没有合适去处。那个叫小钟的助理慌慌张张跑回来,确认门口常年蹲活儿的司机已经不在时,易明哲心里已经有了底。
现在网上漫天飞的截图原视频,是他按下的停止摄像按钮。
那夜被轰走的裴渃根本不会知道,视频一直都在他的手上。
爆出那张照片后,易明哲勒令多人把散布图片的罪魁祸首揪出来,同时也一直提防着裴渃。
因为他极有可能担心暴露自己,而过来找人讨要个说法,那么去他所在的地方,就大大提升了找到人的概率。
被紧握的手渐渐传来不住颤抖,这才拉回了易明哲的思绪。
大概是水太过冰冷,谢小弥整个人缩成一团,皮肤恢复瓷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又有点令人心疼。
易明哲往他那儿瞄了一眼,看样子药效大概是消了。
俯身把人从水里捞出,像对极其脆弱的艺术品似的,小心翼翼地抱到客房床上。
被水打湿的衣服紧贴着谢小弥的身体,勾勒出流畅又稍显瘦弱的躯干线条。即便是炎热的夏季,若是真这么睡一晚,也是注定要感冒的。
易明哲只得细心谨慎如剥蛋壳一样,把他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褪掉。
做好一切盖上被子,转身离开时,突然感到有什么勾到了衣角。他回头查看,有人竟在睡梦中不忘皱着眉头,伸出一只好看修长的手,对他诉说挽留。
易明哲脸上的笑容一掠而过,沉默坐在床边,轻柔抚摸那张单纯无害的睡颜。
他明明那么善良,被误解也不知道去争辩和拒绝。长得是挺好看的,但脑子有点笨笨的。
就算再怎么戏痴,毕竟这也是混乱的娱乐圈,像他这么好捏又好看的软包子,不知有多少馋狼在暗中红着眼,流口水盯着伺机而动。
那是什么场合啊他就敢自己一个人去,一点也不懂得保护自己。
啧
真不叫人省心。
易明哲好不容易把人哄着,从客房出来决定办点正事。
裴氏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么个色痞儿子,他那爹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不是奇煜的艺人,但近些年常有女艺人被逼陪酒受害,最终自杀的案例。资本和艺人不对等的关系,必然会产生压迫和剥削,爆出来的新闻不过都是冰山一角。
大家都是圈里人,易明哲本不想撕破脸,即便再看不惯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可单凭他自己,也难以撼动规模庞大的明暗规则。
直到今天,心中的焦虑被一个拥抱瞬间扑灭,一个冲动怂恿着他,是时候该规整规整这些不正风气了。
翌日清晨,谢小弥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醒来。
偌大的落地窗悬着飘逸的纱帘,阳光透过玻璃撒进来,外面是葱葱的绿荫。
室内的装潢不似酒店,但也缺少了些烟火气,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