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一起摇头,动作整齐划一,异口同声道:为什么要种粮食?
桑愿的心微微下沉,但脸上笑容不变,他指了指几人手上的托盘:那你们手上的瓜果哪里来的?
本来就有的。其中一位村民如实回答,因为在准备婚礼。
是因为要准备婚礼,所以这些就存在了吗?
就好像,这个村子,这些村民的存在一样。
那么,易柔的嵇燕和长青的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又换了个话题,问: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晚上。仍是托着瓜果的村民回答,理所当然道,等戚公子准备好就可以了。
桑愿知道从这些村民口中问不出再多的了,他礼貌地道了谢,重新回到房中。
他坐在椅子上,手肘置于桌上撑着下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试图把所有得到的线索都理顺。
这里肯定不是真实世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一个秘境内不可能有正常凡人存在。
从表面上看,这里像是他、易柔和长青三个人的心中所想的映射。
长青最挂念他娘,易柔看起来心心念念的跟那个嵇燕有关,而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阻止戚宁安黑化。
这里的凡人戚宁安,温柔细心,看起来根本不会黑化。
虽然三个人心中所想产生的幻境不是不可能叠加,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若这些村民所言非虚,那么这里的戚宁安是很早之前就存在的。而嵇燕和长青他娘,是跟着戚宁安来的。
嵇燕和长青他娘的到来晚于戚宁安。
桑愿的眉头一直紧拧,思绪在飞速翻滚,试图找出这一切不对劲中的关键点来。
吱呀的推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戚宁安一手推开门,一手拿着托盘进来。
他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看桑愿的脚底,见他脚下的鞋袜穿得好好的,眼角余光却瞥向柜子。
桑愿一看见他就有点发愁,特别是看去托盘里的东西后。
戚宁安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有一件喜服正放置其中。
不用想,这肯定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嘴角含笑地看着桑愿,轻声道:你试试,不喜欢的话我再改改。
桑愿坐在椅子上没动,手指捏起喜服的一角,随意看了一眼,肯定道:这样式我不喜欢,你明日买来新的再说吧。
俨然一副挑刺的模样。
你喜欢什么的?戚宁安微微俯身,脸上没有半点怒意,像是在跟他认真讨论,我准备了很多,每种款式都有。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人早就准备好了似的,趁着门开着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托着一套喜服,一张桌子满满地都放不下。
桑愿眉心微跳,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若我都不喜欢呢?
他倒是要看看,戚宁安打算怎么办。
没想到,戚宁安仍旧是神情柔和,挥挥手让人把所有的喜服拿下去,碰了碰他的发带,柔声道:都不喜欢也没关系,你穿什么都好看,既如此也省了时间,婚礼已经准备好,你们同去拜堂即可。
说罢,就要拉起他的手。
桑愿:合着你今晚不跟我成亲就不行了?
等等!桑愿突然站起身,一脸正色,我想起来了,我还是喜欢你先前手上的那套,先给我试试吧。
他咬了下后槽牙,接着说:不合适的地方,再改就是。
这应该是他唯一能拖延时间的办法。
戚宁安点点头,又有一人把喜服放下就走了。
桑愿其实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一套,因为他一套都没看清。他没等戚宁安再说,就抓起喜服,还不忘提醒:非礼勿视,你在门外等我。
戚宁安没有拒绝。
等他出了门,桑愿没有做破坏喜服一类的傻事,毕竟还要那么多套等着,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戚宁安去改喜服空出单独的时间,而不是跟戚宁安在喜服选择上较劲。
他其实也分不清喜服的款式,总之套在身上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可喜可贺的是,套在身上的喜服终于被他绞尽脑汁找了一个小小的不足。
腰身空出了拇指般大小的空隙。
有腰带。戚宁安听着他长篇阔论地谈着腰身的小缺点,缓缓道,若缩小,就紧了些。
桑愿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就喜欢紧的。
戚宁安沉默了一会,然后拿着他换下的衣服,任劳任怨道:很快就会改好。
桑愿权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催促道:你去吧。
凡人戚宁安的脾气比他想象得还好,走前还贴心地为他关好窗户,叮嘱他外面寒冷不要乱跑。
桑愿表面嗯嗯啊啊地应付着,等他一走,脚步声远去后,转身就出了房门,这次朝长青娘所在走去。
他可不想在易柔那再次看到令人尴尬的场景。
好在这次还算顺利,他在半路就看见了长青。
长青见到他眼前一亮,招呼都没打,见面就问:你今晚就跟剑君成亲吗?
得,还知道是剑君,应该没失忆。
你觉得呢?桑愿把他拉到一处墙角,没有拐弯抹角,抓紧时间问,你就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长青像是知道他所说的,主动回答:你指的是我娘为什么会存在在这里吗?
桑愿点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长青的鼻尖有点红,他声音哽咽:我娘死了,但她在这里可以继续活着。
从我被阳德长老带回玄天门,我就一直都担心我娘,可惜我那时没有修为,只能偷偷把灵石折换成银子,又托做外出历练的外门弟子把银子捎给我娘。他的眼睛红红的,里面有着点点的恨意,我一直以为我娘会在家里等我回去,直到有天傲晴因为脸上伤发脾气抽我,她故意把我娘的死讯告诉我。
桑愿,原来阳德长老在带走我后的第二天,就回去直接把我娘处理了。对,傲晴说的是处理,她说我既入玄天门,就该斩断尘世因果。
我不信,难道修士求飞升就是为了断情绝欲吗?可为什么还要道侣存在?大长老不也有女儿吗?
桑愿摇摇头,目光透出怜悯:她不过是想刺激你,以此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恶欲而已。
只是,他也没想到,阳德竟然会为了让长青全心全意地做一个炮灰道侣,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断情绝欲或许是道,但道绝不是只有这一种。桑愿肯定地说,安慰他,世间万物皆可悟出自己的道,只是这道是否正确恐怕要走到最后才会有断定的资格,所以才会有对错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