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绮的厨房里很少出现辣椒,各色琳琅吃食,只有四味酸甜苦咸。
但是食物的味道不是那么简单的。
猪骨和凤爪过水,在锅里煲上一个钟头,然后放药材。罗汉果,茅根,玉竹还有湘莲。这个时候的汤是苦的,因为猪骨的咸味提了鲜,带着一些清高,严肃得像终南山上的隐士。
雪梨肉甜核酸,皮尝起来也是苦的。所以煲汤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地去掉种子和果皮,只留下一盏盏白糖拼的果肉。
混合慢炖,再放进胡萝卜块。有些腻人的浓郁甜味冲入清苦,最后在汤里留下的只是清甜。
出生在宵夜粥铺的关绮拥有一对食神父母,特别喜欢和她讲食物与人生的联系。他们说用来捞鱼片的无米粥,需要一层层一次次地过滤,所以颗颗米粒必须经过烈火熬煮,将自己的内在精华逼到出来,才能最终留在饕客的碗里。
他们也说,人类的喜怒哀乐和食物的酸甜苦辣也是相通的。放入的食材如同心里各种情感,第一口可能觉得杂乱,口中的回甘、食物真正的味道,很要等吞入腹中之后才能体会到。
那自己对明明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她第二天早上就跑到顺德去了,其实也没和张因明仔细谈过。她一直把自己关在乡下的别墅里,偶尔到河堤上散散步,也是故意在回避一些问题。叁天过去了,她倒是什么都没有思考过。
反正洗衣做饭都有阿姨忙活,羊城通可以保证他上放学的便利,自己没什么可担心的。
智贤还在就好了,自己起码可以和她稍微商量一下。但是关绮该怎么开口呢?
「阿贤,」她当然是用白话同智贤讲,「我揾到一个细契,还未上大学的喔。」
但是身为特级语文教师的苏智贤,一定用她一乙的普通话感叹:「真有你的!」
智贤甚至可以准确地说出轻声和儿化音:「我一早就知道你玩儿得野,要这个年纪和时代,才有人看得懂你哪里好。」
「但是那人是你的衰崽诶。」关绮接着说
「啊?!」苏智贤大惊失色,「那、那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她脑海里苏智贤的幽灵,脸色从白变成红色,再变成青紫色,最后又变回白色,像是炼丹炉的朱砂一样。
但是关绮想不出苏智贤对这件事的评价。童年时候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对自己刚满十八的小孩下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不过苏智贤本来就是不喜欢评价别人的女仔,她还没立志做老师的时候,就一早养成了「好为人师」的习惯。无论关绮做出了多疯狂的事情,她也只会皱一次眉头,然后说一些启发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