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四年前得遇君子,初到卫府时的我,我心中亦有些惘然,不由叹息道:“人非草木,岂会痴长岁月?我被两度嫁为人妇,除却年华渐老,心性识见自和当年未嫁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年少时,只问心中是否欢悦。但现下方知,若无安身立命之处,再是心悦他人,也只会如沙上画痕,如何长久?”
我迎向他的目光,坦然道:“世人皆晓趋利避害,我亦不能免俗,倒让将军失望了。”
卫恒眼底笑意渐消,沉吟片刻才道:“不知夫人要我答允哪三件事?”
“第一,若他日将军得偿所愿,想必这天下都会是将军的。还请将军保我甄家和姨母他们母子四人平安。”
卫恒略一犹豫,便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们不用阴毒手段害我,他们既是父亲的夫人、子女,我自会给他们应得的尊荣。但如何修之流,若定要置我于死地,休怪我加倍奉还。”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第二,我同将军只要有这夫妻之名就好,至于夫妻之实,便不必了。免得担上一个以色事人,好将夫君拿捏在掌中的恶名。”
前世他那样待我,我不是没想过置他于死地,报他前世害死我三个孩儿之仇。虽然我始终不能忆起我那三个孩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梦里那几个模糊片断里均有他的身影,当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可不知为何,我却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心底轻声说,那些梦境虽能预知前世,但却并不是和前世分毫不差,只凭那几个似真似幻的片断,并不一定就能证明,我的三个孩子是死于他手,何况,在我的梦境中,压根就没有出现第三个孩子是如何没了的。
既然我能忆起的前世记忆太少,不如先按兵不动,等他日能忆起更多时,再做决断。
若我的三个孩子真是死于他手,即便他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我也定会替他们报仇,如若不是,是其中另有什么别的缘故,那我便……继续安心做他的妻子?
但无论如何,这一世,我是再不会同他生孩子了。
卫恒浓眉紧皱,过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若夫人执意如此,那便如夫人所愿。不知这最后一事,夫人又要卫某做什么?”
“至于这第三事,将军当知,你我初次议婚,便是因我不愿被天子表哥召入宫中,如我姑母甄贵人那样,在后宫之中丢了性命。是以,待他日将军登上王位,请放我归去,我当终身不嫁,与嫂嫂归隐山林。”
卫恒脸色终于彻底黑了下来,“若是卫某不愿答应夫人这第三件事呢?”
“那将军要么今夜就杀了我,否则,我定会如将军所愿,到丞相面前求他做主,将您私下派人打探后母行止之事,合盘托出。”
是他自己将这样一个把柄送到我面前,我若不拿来用上一用,岂不可惜。
何况,让我去找卫畴做主,这原本就是他先提出来的,我不过欣然采纳,逼他答应与我约法三章而已。
只要他还想要这世子之位,他就只能乖乖就范,答应我这三件事,否则,无论他怎么选,都会将自己陷于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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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允诺
卫恒脸黑如墨,深吸了几口气,似是在压抑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想要看到我心里去。
我不闪不避,迎着他骇人的目光,坦然与他对视,不曾动摇分毫。
“砰”的一声,卫恒再次怒到拍案,咬牙切齿道:“如夫人所愿,这三条,卫某全都允了!”
他到底还是答应了我这约法三章。
我微微一笑,也朝他露出重逢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将军允了妾身所请,但为了安心起见,还请将军将允我的这三件事,亲笔写于羊皮纸上,也好异日做个见证。”
“你信不过我?”卫恒怒道。
“并非不信将军,而是信不过人心。这世上,自来人心易变,妾身不得不防,还请公子勿怪。”我坦然道。
“若是丞相在日,我自是不怕将军不守承诺的,可他日丞相百年之后,将军再无顾忌,只怕……”
“既然将军自信不会失信于我,那又何惧再多写上这几笔?”
若非他自己将这个把柄送到我手上,我又怎敢跟他约法三章,最多不过以死相胁,不许他婚后碰我罢了。
卫恒冷哼一声,命人拿来了笔墨并一卷羊皮纸,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不过片刻,便已写好。
“夫人请过目。”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羊皮纸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吾卫恒于大婚之日同夫人甄氏约定如下……,男儿一言既出,自当立誓守信,若有违此约,则人神共愤、所求不得、众叛亲离、短命而亡!”
他一连发了四个正经毒誓,而非什么天打五雷轰之类的无稽毒誓,可见并不是敷衍于我,只不过——
“敢问将军,我方才明明是约法三章,将军为何却只写了两件事,那第二件事,为何不写?”
他虽没写我要求的第二件事,却将他承诺的“只须我安心做他妻子”这一条无比郑重地给加了进去,还补了八个字,“一世相守,不离不弃”。
卫恒的眉目重又舒展开,好整以暇道:“这等内帷之事,还请夫人替卫某留几分颜面,你知我知便可,便不用白纸黑字的写于纸上了罢。”
“反正,若我敢不遵从,夫人只消去求父亲做主,又何惧少写上这几笔?”
他到底不甘受我胁迫,立时便将我方才所言回敬了回来。
“至于父亲百年之后,夫人那时肯定已做好打算,要去归隐山林,就不用怕卫某会唐突夫人了?”他继续讽刺道。
我却心情大好,将那纸护身符藏于怀中,笑吟吟道:“将军若再说下去,只怕又要为妾身温酒了。”
“将军既允了妾身所请,自今日起,妾身自当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替将军料理中馈,绝计不让内宅之事让将军烦忧。”
“夜色已深,何不共饮此杯?”我端起匏瓜,朝他举手示意。
卫恒微一怔愣,随即也端起匏瓜,同我手中匏瓜轻轻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