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脸色平静,目光柔和,丝毫看不出怨怼文青山的迹象。文青山却心如刀割,伤心欲绝。无爱才不会生恨,他宁愿林虞打他骂他,也不想她这样淡然的面对他。
他不由道:“虞儿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受不了。”
林虞摇扇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镇定,她竭力压下心头的怒火,抿起嘴角正色道:“青哥儿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休要在这儿胡言乱语。”
文青山眸色一暗,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他对虞儿做出了那样的事,又怎能怪她对自己冷淡。莫说她漠视他,哪怕想要他的命都情有可原。
药锅咕嘟咕嘟的滚着,林虞看了一眼香烛,时间到了。她将手巾垫在药锅两侧,作势要将药汁倒在碗内。
药汁滚烫,锅子又沉,文青山不愿林虞受累,他快步走到林虞身旁,用乞求的语气说道:“药锅滚烫,我帮你倒好不好?”
林虞神色冷淡,直接拒绝道:“不好。”
说完就端起药锅倒药汁,她力气小,一不小心竟将药汁撒到了衣裙上。文青山怕药汁渗透衣裳,烫伤林虞,赶紧将她的长裙撩了起来。
这时只听一声巨响,木门被人从外面踢了开来,王云潇带着下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厨房。她眉尾上挑,脸上隐隐露着得意之色,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吼道:“林虞,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竟背着二伯勾三搭四。”
第十二章 解围
吃过晚饭后,王云潇本想借着探望陆悯的名义来凌园奚落林虞,启料还没走到正房就看到文青山和林虞在厨房窃窃私语。
文青山和林虞那点子事长安无人不知,王云潇私以为他们旧情复燃,于是悄无声息等在门外,想着待他们情不自禁时入门捉奸。上天庇佑,她刚待了没一会儿就从门缝里看到文青山撩开了林虞的裙子。
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今日她定要让他们名声扫地,让林虞被扫地出门。于是王云潇就带着丫鬟匆匆闯进厨房。
被当场捉奸,于女子而言是奇耻大辱,王云潇本以为林虞会神色慌乱,跪地求饶,没想到她淡定极了,只伸手将衣裙整理好,接着就低下头去倒药汁。
王云潇怒不可遏,恶狠狠瞥了一眼身后的丫鬟,训斥道:“还不赶紧将候夫人请过来,让她老人家看看二夫人是怎么样不守妇道与表少爷私相授受的。”丫鬟点头应是,匆匆跑了出去。
王云潇得意地瞧了林虞一眼,她不信候夫人都要过来了,林虞还会面不改色,不将她放在眼里。果不其然,林虞撑不住了,只见她将药锅放到灶台上,抬眸看向自己。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后来就不再理会她,转身到立在墙边的橱柜里拿蜜饯去了。王云潇气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做了再下贱不过的事情,还能表现的如此清高。
其实林虞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虽然她与文青山之间清清白白,但世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准确一些来说,是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看到的事情,王云潇和一众下人亲眼看到文青山撩起她的衣裙,她能如何解释,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王云潇的丫鬟进入静园时,赵氏正恹恹地躺在榻上发呆,她还没有从白日的恐惧里走出来,整个人萎靡的似一滩软泥。听到丫鬟的话,立马精神一震,倏的坐了起来。扬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边。”
丫鬟又说了一遍在凌园的所见所闻,赵氏心中大喜,指了指地上的绣鞋,示意丫鬟侍候她穿鞋。白日里若不是林虞从中作梗,吴妈妈早早就能得手,又如何会落一个全家被杀的结局。她正愁寻不到林虞的错处,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赵氏腿脚不甚利索,她迫不及待想要处置林虞,于是匆匆叫了软轿,让人将她抬进凌园。
凌园灯火辉煌,聚了半园子人,比白日里还要热闹。赵氏暗暗得意,这么多人在这里,即使陆悯想要保下林虞,恐怕也拉不下那个脸面。没有男子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还被众人所知。
赵氏快步走进厨房,王云潇一见她进来,立马让到一边,添油加醋道:“母亲,您快瞧瞧二嫂,她都被儿媳当场捉奸,还神色傲慢,毫无愧疚之意。”
赵氏转头看向林虞,目光十分狠厉,她沉声道:“林氏,这么多人都看到你与青哥儿私相授受,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虞抬眸迎上赵氏狠厉的目光,赵氏进屋以后,连问都不问她一句,直接就盖棺定论,明摆着想置她于死地。
哪怕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林虞也不能凭白让他人污了自己的清誉,她一字一顿道:“我于青哥儿之间清清白白,断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她目光清澈,坦坦荡荡,反倒衬得旁人心思污浊了。
这时文青山噗通一声跪在赵氏面前情真意切道:“外祖母明鉴,孙儿与二舅母以礼行事,从未作出过逾矩之事。您可不要黑白不分,污了二舅母的清誉。”
赵时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前的文青山,她自问没有亏待过他,没想到他不仅作出了令人不齿的事情,还敢污蔑自己黑白不分,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骂道:“你这个不肖子,你若真的跟林氏以礼行事,又如何会撩起她的裙摆,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连避嫌都不懂。”
赵氏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文青山白皙的脸上,立马就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掌印,他也不嫌疼,接着解释道:“我进厨房的时候,二舅母在给舅父倒药,药汁滚烫,落在了二舅母的衣裙上,外孙怕二舅母被烫伤,这才斗胆撩起了二舅母的衣裙。”
说完抬手指了指林虞的浅绯色衣裙,接着道:“外祖母,您看看,二舅母的衣裙上现下还有药渍呐!”
赵氏顺着文青山的手指看去,只见林虞浅色的衣裙上赫然映着一片褐色印记。她嗤笑一声,既然她一心想置林虞死地,这块印记又有何用,是黑是白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她将目光扫向林虞和文青山,阴阳怪气道:“你们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用这印记洗刷奸污之事,简直是痴人说梦。谁能证明这印记不是你们为了遮掩丑事故意抹上的?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又岂会被你们的雕虫小技哄骗。”
林虞看着赵氏志在必得的架势,就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她恶狠狠剜了文青山一眼,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要被他接二连三的伤害。
先是陪葬,现在又是通奸,这一桩桩一件件下来,她都怀疑文青山是上天特地派来整治她的克星。
文青山如芒在背,感觉到背后有人看他,回头一看,对上林虞怨愤的目光,他心下愧疚,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只听赵氏道:“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狗东西,竟敢当着我的脸眉来眼去,来人,快将他们绑起来关到柴房,明日我就将他们送到官府。”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旁的人家若是出了丑事,尽力遮掩都来不及,又如何会大张旗鼓闹到官府,赵氏这是铁了心要整治林虞,下陆悯的面子,想让他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几个小厮从外面进来,林虞将剔果核的小刀捏在手中,她去拿蜜饯的时候特地把小刀藏在了袖兜里,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她是林家嫡女,决不能被人污了名节,今日若真是被小厮绑起来,以后就真的无法立足了。
小厮走到文青山面前,三下五除二就将他绑了起来。接着又向林虞走去,刚要动手,只听陆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青哥儿,我让你帮你二舅母煎个药,你怎的还被人绑起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只见陆悯身穿橘色寝衣,慢悠悠进了门。橘色妩媚,他白皙的面庞被橘色一衬,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艳色。在场之人,莫说男子,就连女子的颜色都被他压下去了。
赵氏没想到陆悯会来这么一出,她面露酣色,磕磕巴巴道:“是你让青哥儿过来帮林氏煎药的?”
陆悯点点头,乜了赵氏一眼,阴恻恻道:“母亲是怕儿子喝药以后病情会好转,是以将煎药之人绑了起来?”
陆悯嬉笑时尤让人觉得害怕,此时敛了笑容,简直让人脊背发寒。赵氏白日里见识了他的狠厉,再不敢惹他,赶忙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母亲只盼着你好,哪里会阻止别人给你煎药,纯粹是一场误会。”
说完向小厮使了个眼色,吩咐道:“还不赶紧给表少爷松绑,表少爷身娇肉贵,哪里经得起你们这么作践。”话说的振振有词,似乎不是她命人把文青山绑起来的一样。
陆悯阴冷的目光将众人扫视一遍,然后道:“是谁污蔑二夫人与表少爷通奸的,二夫人端正自持,岂容你们毁坏她的声誉。”
王云潇默默退后一步,低下头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料赵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训斥道:“王氏,你怎的如此毛躁,还没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给你二嫂泼脏水。女子声誉大于天,岂容你随意污蔑。你快过来给你二嫂赔礼道歉,今日这事就算过去了。”
林虞暗暗嗤笑,想置她于死地的人是赵氏,不容她分辨就盖棺定论的人也是赵氏,如今她竟想把错处全到归到王云潇身上轻轻揭过,未免想的太轻巧了一些。
林虞走到陆悯身旁,挽住他的胳膊,柔声道:“所幸夫君过来的及时,您若来的稍晚一步,虞儿就要被婆母关起来送到官府了,污了虞儿的名声倒也不要紧,二爷是在外面行走的人,下了您的面子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