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买房子……”
赵景闻嘟囔把手缩了回来,“我再买一间小的,一室户。不让别人知道,就我们两个住。”
“说什么呆话。”
宁建国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准备把范侠踢出家门了?”
“你还不知道么?你家小北要考x大附中。那学校是强制住宿的,到时候他俩都去住寝室,只有周末和寒暑假在家。”
这些都是他听范侠说的。
按照学制,初二下半学期一开学就要分流了,一部分学生参加中考,另一部分则直接做好进入三校,也就是中专,职校和技校的准备。
宁小北两个世界加起来,前前后后在一中快读了九年书,等到初三那就是十年了。读个博士也不过前后八年,宁小北决定换个环境,去报考x大附中。
范侠一开始还不知道,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老大当初既然爱一中爱的要死要活的,拒绝了那么多好学校递来的橄榄枝,那高中自然也会继续在本校就读。
一中对于本校生很是照顾,只要达到中考的高中成绩线基本都会录取。到时候他也就跟着他一起继续混下去呗。
毕竟没了闫冰如,一中也没啥大缺点了。
谁知道前几天宁小北私下跟他说决定填报x大附中,还要准备附中的面试,才让他本来闲散了很久的神经一下子都调动起来了——x大附中啊,那可是太难考了。
他现在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没错,但是要考上x大附中还是需要再垫垫脚的。
范侠是早就打定主意,说什么都不和宁小北分开的。受到这个消息的刺|激,即便放了寒假,每天依然手不释卷,勤奋得让赵景闻大呼看不懂,一问之下才知道缘由。
“我是知道小北的主意的。但是这和买房子又有什么关系。”
宁建国压低声音道,“而且说到房子……我看建德里很快就要拆迁了。”
刚才他带人回家的时候,周围的邻居都过来搭话了,说这几天经常看到陌生人带着设备进出他们和附近的几条弄堂,爷叔们上去搭话问原因,对方又不肯说。
后来还是吴家大妹妹,也就是吴家姆妈那个在友谊商店当售货员的漂亮女儿出马,又是塞烟又是送水的,对方才松了口。说和拆迁没关系,就是上面正要规划新的地铁线路,所以来探测一下地质情况。
这不就和之前的传言对上了么。
像是建德里这样的老房子,少说也有一百年左右了,你说它是历史保护建筑么也达不到那个标准,毕竟一没出过什么名人,二也没发生过什么重大的历史事件,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库门民宅而已,没什么保留的必要。
现在上海就像是个大工地,好多地方都在拆迁,建德里要是也被拆,那半点都不奇怪。
不过拆迁这事儿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户口问题,面积补偿问题,拆迁迁到哪里去,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所以对方三缄其口也能理解,毕竟拆迁办又没有正式入驻进里弄,一切都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不过就冲着这点风声,弄堂里的人都已经开始私下进行各种动作了。
不说别人,就说宋老太爷他们家。本来就人口众多,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再加上重孙,浩浩荡荡一大家子人。但是为了能在分房的时候多得到点补偿,甚至多拿一两套拆迁房,这几天他那两个嫁出去四十多年的女儿的户口,外带外孙,外孙女的户口都准备迁回来了。
还有杨妈妈家,她家人倒是不多,加上守寡一辈子的婆婆才住了四个。不过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拆迁赔偿不止是根据户口和房产本上记录的面积,就连搭的阁楼都能算半个平方米。所以这几天杨家爸爸都在家里敲阁楼呢。
宁建国他们进门的时候,杨爸爸正在弄堂里锯木头,见到宁建国后由衷地夸赞他怎么当年那么“高瞻远瞩”,在小北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想到要搭阁楼。要是他当年也知道有今天,绝对和宁建国一起动手,也不至于现在临时抱佛脚啊。
总之为了拆迁的事情,整个建德里现在都搞得人心惶惶,连过年都不好好过了。
这些情况宁老太想必也是知道的,不过在儿子面前,老太太一个字都不提。
这说明什么,宁建国能不知道么?
姆妈这是舍不得离开这地方,她说过的,自己死都要死在这里的。
但是市政建设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做钉子户没什么好下场。到时候水一断,电一拉,不走也得走。
宁建国一想到这事情,就觉得麻烦的要死。到时候必须好好想想,怎么劝说老太太,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这个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地方。
————
小梅这边登上回去苏北的火车,宁老太同时坐着出租车被宁建国接回了工人新村。
为了迎接宁老太的到来,宁小北把自己的小房间空了出来,这段时间他都和宁建国睡,老太太一人住一间。
这么一来,原本和丁哲阳父母说好的南京泡汤之旅那就彻底“泡汤”了,毕竟他们父子不能把老太一个人扔家里吧。
宁家人不去,两个赵家的人那自然也不会去,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丁哲阳听说后,还打了电话来问候奶奶,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到工人新村拜访,提前祝奶奶新年快乐。宁老太放下电话冲着孙子直眨眼睛,问他这个小丁是谁,倒是很懂礼貌,但是为啥要特意来问候我呢?
“额……”
宁小北正削着苹果,这个问题他也答不上来。
“因为他就是个马屁精啊!”
全程在旁听着的范侠在气得对空气挥拳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四眼连奶奶都不放过,电话都追到家里来了,下一步他是不是想搬过来呀?
“还有小黑皮,你怎么总是在我家呢?”
老太太今天眼睛一睁就看到范侠在她儿子家的客厅里,奇怪现在要晚上了这孩子怎么还在这里。他家不是住楼下么?
老太太不知道宁家的客厅等于是附近三家小孩子公用的,故有此问。
宁小北笑得更尴尬了。
范侠的皮还没有那么厚,失落地和宁小北挥了挥手,乖乖回楼下去了。
216室里,赵景闻正坐在桌子边算账,计算器不断发出“归零”“归零”的尖叫声。
看到外甥搭头搭脑地走下来,无聊地打开电视机,一副欠揍的模样。舅舅突然觉得眼前这堆乱麻似得数字也变得稍微生动可爱起来了。
宁老太初来乍到,有些不太习惯。别的不说,首先麻将搭子就没有了,让每天都习惯搓两场“卫生小麻将”的她很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