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雨露浇灌的沃土上那唯一一棵草终于不受控制野蛮生长,它疯狂茁壮,开出一朵朵,一片片繁盛的花来。
直至将整颗心霸占,它成了花的海洋。
修筠是什么意思?
他他
那花于风中摇曳,努力的想要结出果来。然繁盛过后白色花瓣于空中飞舞缭乱,一片长风过境后的盛大花雨后,花海竞相凋零垂落。
从挣扎于底的根开始腐败,一寸寸往上。
绿叶也好,花朵也罢,那是无果之花。直至那场侵略他整颗心的盛大只剩下盘根错节的枯萎,像一张巨大的植物网,转瞬间消失在风里。
唔
落雪仰起头,又站了起来。
手不自觉放在胸口,抓住那片衣领。
总觉得,像是弄丢了什么。
可他的记忆完完整整,什么也没有忘记。
他望着前方。
归墟依然是那片黑色的空虚,白色沙漠上有些微沙粒被水流卷起,入目一片茫然。
修筠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不会有事情吧?
自然不会,他那么强大,什么都难不倒他。
如此便放心了。
落雪低头,把玩着胸口那颗碧绿鲛珠。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鲛珠,他曾在书上看过这么一个传说。一个美丽的鲛人爱上了年轻的渔女,可她长于水中,渔女却生于岸上。相望而不能相守,鲛人悲伤落泪,那泪化为了鲛珠。
她将它送给了爱人,从此两厢厮守,故而在许久之前,鲛珠亦有定情之意。
不过现在,这种寓意几乎没人知道了,人们只记住了它珍贵的价值与稀少的数量。
落雪望着那颗鲛珠胡乱想着不相干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黑色水珠中突然坠出一滴蓝色光点,在水中缓慢漂浮后,落于地面。
修筠!
落雪几乎是一瞬间丢下鲛珠,朝前跑去。
他没有跑多远,修筠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他银色的长发没有被弄乱,衣服也妥帖的穿在身上。在听到落雪声音的瞬间,他的脸上已经带上了笑意。
离得近了,修筠张开了手,落雪没有犹豫的扑进了那个怀里,被向后撞得一个踉跄。
没事吧?好了吧?
他仰着头,额头正好到修筠鼻子,很近很近的望着他的眼睛。
绯红色宝石没有了杂质,重新回归一片纯净的透明。他又闭上眼睛,鼻子动了动,像判断食物一般在修筠身上轻轻嗅了嗅。
没有魔气了!惊喜的声音。
答应过,我不会离开你。
落雪傻笑了一下,没有犹豫的松开那个怀抱。
太好了!这里危险,那我们快点离开吧。
下一秒,手被从后面牵住,却又不同于以往那般交握。它自然地,却又有些笨拙的将手指挤入指缝空隙,紧紧握住。
十指环扣。
走吧。
修筠走在了落雪前面。
白沙于四周扬起,在身后,仅能看清他染上淡红的耳朵。
落雪视线缓慢下移,落在那只手上。
两只手一起,便组成了一双手。
他快走两步,跟上了修筠。
顺着来时路回,这次成了一路向上。
黑暗的甬道里没有光亮,时间也变得淡薄许多。落雪隐隐感觉到与他手臂相贴的修筠的体温,这让他能不惧怕黑暗,没有恐惧。
直到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隐约光亮。
我们到了!
落雪有些激动,他们这次成功解决灵魂上残余的魔气,没有发生危险。
穿过甬道便能到达湖底,在远离逼兀缝隙的瞬间,落雪眼前突然出现一片乍眼的白。
下意识闭上双眼,一只手挡在了他的眼睛前,将剩下突如其来的光一道遮住。
直到落雪尝试着睁开眼睛,适应过后,睫毛顶端扫过那只手的手心,轻轻地。
修筠终于将手移开。
入目是一座昏黄而旖旎的女子闺阁,靠窗的位置放着华丽的梳妆镜,四周精致香炉青烟袅袅,像是下一秒珠帘撩起,即将走出一位美丽女郎。
然而没有女郎,有的,只有四面墙上挂满了的人物画。
落雪左右看了几眼,疑惑望向修筠:我们这是到了那里?
修筠摇了摇头:一处秘境我属实未曾想过,有人会在归墟出口设置秘境。
他说着向前几步,走到那画前。
容貌倾城的少女站在高高荡起的秋千上,风扬起了她的长裙,露出她白皙笔直的小腿。她身后清秀的少年微笑的看着她,为她推动秋千。
往左,幼时相识,两小无猜弄青梅,少女偷偷刺破指尖无数次,只为在乞巧节将绣的最好的栀子香囊送给少年。
往右,一同长大的两人却逐渐隔阂,少年日复一日只懂得练习师父布置的功课,少女却越长越美丽,第一美人的名声享誉修真界。
她骄纵任性,喜享乐,喜浮华,纵情声色。
无数人为她倾倒,为她生,为她死。她于一次次贪欢后修炼出一种别致的功法,她将所有人都用成了她的鼎炉。
直至又一个爱慕者为她倾其所有后,这份魅力反噬了她。
她被嫉妒者围剿于山川之下,重伤至即将魂飞魄散,灭绝她所有可能。
那是她最后的时间,在那一刻,她想起的不是搅动风雨波澜壮阔的一生,而是少女时期她站在秋千上,被高高推起,像是要飞到空中。一回头,她看见少年正微笑的看着她。
她还想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