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翻看着手中的奏报,脸色黑沉沉的可怕。
东泊偷偷瞥了一眼,满心无奈,犹豫半响,开口道:“皇上不要生气了,舒王原本就是愚昧之人,被韩光兆迷惑,走上歧途也……”
秦诺将奏报摔在桌案上:“朕知晓他不是什么善茬儿,也知晓他对朕的登基早就心存不满,这些朕都不在意,朕实在无法接受,他竟然会狼心狗肺到……”
跟韩光兆的一番对话,他简直难以置信。只想问一句,秦勋怎么想的?
东泊弯腰将奏报捡起来,不敢说什么了。实际上奏报送到她手中,她也看得瞠目结舌。
舒王竟然勾结北朔,引狼入室,只为了他一人的飞升野望……只怕没等他飞起来,先要跌进坑里摔死了吧!
想了想,东泊只能试图转移话题。
“幸而他们是选在了通天寺内图谋此事,可见上天也在庇佑皇上,不会让小人得志。”
亏得这两人自以为干得天衣无缝。
这种拙劣的手段,也就能瞒过随行的礼部官员罢了。他们不知道,金衣教如今是潜鳞司的大本营吗!!!
那里就算多了只苍蝇,都要被寺内的密探拦下来分辨一下公母和祖宗来历,何况一个外国使节和一个当朝亲王的隐私对谈。
以为在纸上写,然后亲手拿去烧掉,就不会留下痕迹了?呵呵,潜鳞司早已借助房顶铜柱上的反光,将桌上两人的对话一个字不漏地抄录了下来!
之前秦诺就有些怀疑,北朔这一次态度意外的好说话,不仅急匆匆跟突毕族划清界限,还各种暗示,大周出兵突毕族,他们乐见其成,而这一切的代价,不过是一个和亲公主。
如今才知道,他们真正的胃口大的不可思议啊!
***
裴翎踏进乾元殿的时候,秦诺的脸色还没有恢复。
裴翎扫了一眼秦诺手上,纯黑色带银纹的封面,应该是潜鳞司的密报。也不知是什么情报,让皇帝的脸色这样难看。
秦诺搁下手里的奏报,定了定神:“将军来了。朕正好有一件事要与将军商议。”
他将桌案上的另一份奏折递给裴翎。
这是对南军的处罚决议,经过兵部、吏部众多官员商议了多日才最终敲定,上呈御览的。
裴翎之前也已经看过,简略扫了一遍,皇帝并未修改太多。他抬头笑道:“皇上宽宏,如此对南军也是一种历练。”
平心而论,秦诺是真的想狠狠惩罚这帮败军之将的,他并非容不下战败的人,但南军之前的恶行,实在让他厌恶。
大周以武立国,所以对武勋的赏赐尤为丰厚,很多勋贵和富家子弟,为了家族前途,都将子嗣送进了军中历练,北军太辛苦,对上北朔一不小心就要丢性命;中军虽然体面,但驻守京城长年没有战事。没有战事也就意味着缺乏晋封的机会,只能熬资历。唯有南方战场,大周占据绝对优势,又能尽快立功,是很多急功近利的勋贵人家的首选,所以南军中有大量的勋贵豪门子弟。
这些天来,对南军的处罚刚开始商讨,朝野上下求情的声音就没停过。
连兵部也分成了两派,在严加惩处和戴罪立功当中争执不断。
最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战败的将官按照以往的规矩撤职或者下狱。而南军上下,全部调派到西部库门郡驻守西陵关,负责扫清沙盗,剿灭马贼。
西陵关是大周北部边境中最荒凉的一处关隘,气候酷寒而干燥,长年风沙漫天。
郡内百姓不过十数万人。但却是通往西域的一个中转站。经年累月都有商旅行走其中。也就滋生了不少的盗匪。
这些年来,因为北朔对西域诸国的攻伐加剧,灭国无数,很多西域势力四散逃窜,不少人迁移到了西陵关附近居住,导致这附近几个郡人口暴增。这些新移民,有的安居乐业,但也有不少谋生艰难,沦为盗匪,让当地的环境更加恶劣。
之前数年,北军也曾经调派兵马前去围剿,但这些沙盗极为狡诈,一旦大军来袭,立刻作鸟兽散,奔入沙漠潜逃,等大军退走,再重新集结,四处劫掠。
北军还要防着北朔南侵,无法长年驻扎,两次清缴没有收到理想效果,只能悻悻然退兵了。
如今将三万南军败卒调去那里,一来是流放式的惩罚,二来则是对兵马的操练。用对付这些沙盗,来好好磨练这些少爷兵。西陵关的战事虽然辛苦,但基本没有性命之忧。
这个决定秦诺很满意,裴翎也很赞成。
两人谈完此事,话题又转向出兵突毕族的事情。
秦诺略一思忖,问道:“从昌龙观出兵,对上突毕族的骑兵,将军认为有几成胜算?”
“这些年北朔征伐极多,但硬仗都是在西域,突毕族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百姓富裕,几次扩展地盘,都是得利于天时,非苦战之功。”裴翎坦然说着。
言下之意,对付突毕族,是有足够的把握的。但仅限于突毕族,若是北朔王庭趁机出兵,形势将截然不同。
“朕明白了。”秦诺垂下了视线。
裴翎微微蹙眉,还是提醒了一句:“北朔王庭非易于之辈,如今在位的吉武帝,少年时候就征伐各地,智勇双全,对中原野心勃勃。”
秦诺笑了笑:“朕知道,让将军安心出兵,需得先保证中央朝廷的动向。”
裴翎点点头。皇帝没有多说,他也没有追问。但心中还有些诧异。
确保北朔王庭不出兵,这是同意将十三公主出嫁了?
带着这个疑惑,谈完政务,裴翎起身告辞。
走出回廊,凑巧遇上方源往内殿而来。
裴翎脚步一顿,招呼道:“方侍卫。”
方源也有些意外,他躬身行礼,“裴将军。”神情平淡如常。
那件事之后,这裴翎第一次见到方源。
打量着面前俊秀的青年,裴翎目光有些怅然,他索性停下脚步,开口问道:“之前听闻皇上有意公开方侍卫的身份,为什么拒绝呢?”
没想到裴翎会开口如此隐私的问题,方源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摇头道:“前尘已了,何必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