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畅却想得更深一层,等这个消息传开,皇帝在军中和民间的声望,只怕将要大幅度地提升。之前南陈战场上败退的那一点儿小谣言,与之相比,马上就会被碾压地灰飞烟灭……
还有,皇帝的这个布局,似乎连裴将军都不是完全清楚吧?
过了片刻,晏畅和陈长安几个人商议好了后续路线,才来到山洞内禀报,一边取出干粮给皇帝。
“叫大家都进来避风吧。外面山壁底下太冷了。”秦诺说道。
“那帮家伙皮糙肉厚,吹不透的。”晏畅笑嘻嘻说着。
再皮糙肉厚也是血肉之躯好吧。秦诺摇头,正色道:“叫人都进来,是朕的命令。”
晏畅怔了一下,躬身行礼,然后跑去外面。
不一会儿,除了留下两个人轮流在外面看守马匹之外,其余人都走了进来。
御驾之前,众人明显比较拘谨。都紧贴山壁站着,没有任何人坐下歇息。
秦诺也无奈,他们在这里只是歇息半个时辰,马上还要继续赶路。
因为怕引来追兵,众人也不敢点火。晏畅取出的干粮只是普通的干面饼。
秦诺摇摇头,“你分给其他人吧,朕并不饿。”累得要死,他是真吃不下任何东西。
但是晏畅却不肯放弃,劝道:“皇上,身体疲乏的时候,就算没有食欲,也必须吃点儿东西,否则无法支撑后续的道路。”
秦诺只好接过来,咬了一口。
平心而论,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强一些,面里撒着芝麻盐,有种天然的麦香,只是太过干燥,这一口在嘴里含了半天,秦诺都咽不下去。
晏畅心细,立刻将随身的水囊递了过去。
秦诺接过喝了一口,险些喷出来。
里面的是酒,而不是水!而且味道极重,直呛喉咙。
不是说军中禁酒吗?而且裴翎治军尤其严格,晏畅一个军官,公然带着酒水合适吗?
对秦诺的疑惑,晏畅笑着解释,军中是禁酒没错,但那是怕误事,这个天气,在外面带着水囊,会结冰的,只能用酒了。
秦诺恍然大悟。滴水成冰的季节,带着水直接成冰坨了,根本没法喝,带酒还好一些,而且烈酒也可以暖身活血,帮助驱寒。
刚才一口酒下去,果然身上舒坦了不少。
他抬起来又喝了一口,不经意看着后面几个士兵垂涎欲滴的表情,他忍不住笑起来,这帮人带的酒只怕不多了。
他将水囊递还给晏畅。
晏畅接过,笑道:“酒水还是有的,那帮家伙们都带着呢,只是臣的这一壶比较稀少,是臣……呃,比较稀罕的美酒。”
姚星旭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不就是从医务官那边偷来的嘛,最近只有你小子成功了,别得意。”
秦诺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刚才喝的是酒精,这家伙就是之前裴翎跟自己开玩笑提起的医护兵最头痛的酒精贼吧。”
晏畅被揭穿老底,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谁让你蠢,偷了那么多还不舍得喝,都藏在宿舍里。结果上次季将军大搜查,被翻了个底朝天,都乖乖送回了医务室,还挨了二十板子。”
说起这件事,人群中浮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提起自己心痛不已的经历,姚星旭脸涨得通红,他有些仓鼠症,越是好东西越喜欢留在最后享用,几次得手的酒精,都小心翼翼藏在壁橱里,结果被一朝抄了老底。
听着他们说的有趣,秦诺心情也慢慢松懈了下来。
这些年轻人,纵然刚刚经历了残酷的厮杀,却很快能调整状态,用积极的心态去面对。
真不知道裴翎怎么教养的这些人。
当然,也是因为霹雳营接应的队伍并没有太大折损。
而陈长安的表情就没有那么松懈了,一路护驾走来,身边的同伴战死的,失落的太多了。尤其他还忧虑着落在后方的本部主力。
秦诺也在忧虑着,算算时间,后方的北朔援军应该已经到了,崔骞带着的平西营应该也到了,詹子平他们是否已经退回横刀城呢?自己这个皇帝离开了战场,他素来爱惜士卒,应该不会死撑着到最后吧。
心里沉甸甸的,他并不后悔执行这个战略,也不后悔假装秦芷亲上战场。
这一场大胜,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在民间的声望,还有在朝堂上的权威,任何权谋布局手腕争斗,都比不上这样直白的一场大胜来的刺激。慢慢收揽权柄,那个过程太磨人,他索性选择了这一条快捷的路。既能解决边境的大患,也能提升自己的权威,将来便于推行改革新政。
为了保证这一场大胜完全属于自己,整个战略计划,他甚至没有让裴翎插手。
当然,军中大规模的调派筹谋,不可能完全瞒得过他的大将军。但裴翎这个人的贴心之处就在于识情知趣,硬是冷眼旁观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
不过心中还是惦记着吧,不然不会放裴拓他们过来查探了。
这一战,基本达成了设定的目标。唯一遗憾的,就是之前贪狼营被辟东营和横刀城北军压制的时候,自己没有及早退回城内。
片刻间的蹉跎,一念之差,天堂地狱。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无用,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路。
咬了一口手中的面饼,他笑问道:“酒精太烈,有淡点儿的吗?”
姚星旭将他的水囊递了上来。
果然滋味清淡些,只是带着浓重的涩味儿。姚星旭已经是级别不低的军官了,北疆的酿酒技术,看来还处于落后状态啊。
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众人都在快速补充着体力,因为接下来是旷日持久的奔逃。向北再折向东,沿着规划的路线到昌龙观,快马不停也至少要七八天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