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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2 / 2)

从那日起管事每日送药的时候都会顺带送来一小碟蜜饯。

苍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其实这种程度的苦涩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不过因为当日

伏玉喜欢在服药的时候吃蜜饯,他才也动了这种心思,他从来不曾试图遗忘过那些过往,甚至想方设法地保留着跟那个人有关的小习惯,只有这样,他才能一直记得所有的。

苍临喝完了药,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然后朝着管事点了点头:“下去吧。”

管事上前收了空药碗,提着食盒朝外走去,苍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突然开口:“府里有红薯吗?”

管事一愣:“什么?”

苍临抬手捏了捏自己前额,笑了一下:“就是见外面下雪了,突然就想吃烤红薯了。”

管事这才明白:“那我让厨房烤了之后送过来?”

“不用,直接将红薯拿来,我自己烤。”苍临坐起身,“再送壶酒进来。”

“殿下,您毕竟还病着,这酒……”管事试着劝阻。

“无妨。”苍临道,“我自有分寸。”

既然话已至此,管事也不好再说什么,拎着食盒退了出去。苍临从榻上下来径直走到窗边,顺手将窗子打开,冷风呼啸而入,他却想没有知觉一样站在窗口,朝着窗外望去。

雪已经止了,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衬的夜色都更亮了几分。当年伏玉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冬天,因为他有些畏寒,但是下雪的日子却总是不一眼的。尤其如果雪下的极厚,将所有的空地都铺满,伏玉就会裹上厚厚的棉衣,再穿一件裘衣,拉着苍临到外面玩雪。他好像总是特别容易开心,那些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东西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换来他的笑颜。所以在苍临所有记忆里,伏玉大多时候都是笑着的,那笑意慢慢地感染到苍临,给他原本无趣的生活带来勃勃的生机。

苍临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管家敲门进来,他手里拿着洗好的红薯,还有一壶上好的竹叶青。

苍临将红薯埋进炭盆,又将竹叶青温在小火炉上,将薄毯披在身上,坐在炭盆前烤火。

窗外传来声响,得到苍临的回应之后,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是上次的那个黑衣人。

苍临正从炭盆里翻了一个烤的差不多的红薯出来,抬眼看了看那黑衣人:“这次,查到了吗?”

那黑衣人拱了拱手,上一次他们奉命去调查那封信的来历,但奈何那信经过了太多辗转,折腾了太长时间才送到都城,他们只查到那信大概是从江南而来,具体的地点,具体的来源便不得而知,他回来报信的时候分明看见苍临眼底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一般,而这次,若不是真的查出什么东西,他实在是不敢回来汇报。

他抬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朝着苍临解释道:“那苏大人派去送信的人实在警醒的很,上次,上次我们的人跟了大半日就被对方注意到,为了不暴露踪迹只能放弃,而这次,我们中途换了多个人来回轮换,才跟着那信使一路南下,直到郢都。”

“郢都?”苍临皱眉,“最后那信交给了谁?”

“那信使在郢都住了三日,才有一个男人到客栈找他,那信使似乎与他查验了什么东西,确认了身份之后,才将那信交给他。”黑衣人回道。

“那男人的身份查明了吗?”

黑衣人点头:“姓石名章,郢都城西南十几里外临近湖边石家村人,家中有妻子和一个八岁的儿子。”说着,将手里的那张纸递给苍临,“这是我们的人画的画像。”

“八岁?”苍临垂下眼帘,只往那画像上扫了一眼,“那不是他。”他伸手剥起了红薯皮,“不过这没道理,如果真的像苏先生所说,只是他一个老友的话,那信使断断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从都城到江南分明只有十几日的路程,他却绕来绕去,折腾了一个多月的时候才抵达,分明是在防备什么。”

黑衣人犹豫道:“如若这个石章不是殿下的故人的话,那会不会是苏先生有什么别的秘密不想被别人察觉?”

苍临剥红薯的手一顿,半晌之后开口道:“不,依着我对苏先生的了解,不应该是那样。况且,那日他看那封信的时候,分明是防备我。”他抬眼看向黑衣人,“你们有没有跟着那个石章回去,看看他是将信直接带回了家,还是中途又把那信交给了别的什么人?”

“禀殿下,因为那个石家村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如果有外人出现会十分明显。我们的人跟着那个石章一路到了村口之后就没敢再跟进,以免引人怀疑暴露自己,惊动了苏先生和苏大人那边。”黑衣人回道。

“有外人出现十分明显?”苍临重复着这句话,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那就派人去查那个石家村,看看他们村里近一年的时间有没有什么外人出现,尤其是与那个石章接触颇多的,有可能是,一老一少。”

“一老一少?”黑衣人诧异,“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苍临摇了摇头:“不,我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还活着,还躲在那么一个小渔村里度日的话,一定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苍临先前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存在,所以很多问题他也都不曾在意,比如,为什么一年的时间,他多次去皇陵,却从未见过程忠。最初他只以为那是因为他的身份挑明,程忠为了避嫌,也或者是因为无法接受苍临的身份而刻意躲避,苍临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面对程忠,所以不曾深究,逢年过节也会专门让人送东西过去,也都有人收下,所以他也不曾怀疑,现在想起来,如若程忠真的是因为他以为的缘由对他避而不见,也一定不会收下他送的东西。

所以,如果,如果伏玉真的还活着,如果他能有本事从深宫里逃出去,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带走程忠,并且会在皇陵里面再安排一个人来分散别人的注意。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伏玉没有死,还带走了程忠,却没有带走自己,也没有向自己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消息。

苍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但当着自己的下属,却没有表露,他朝着那黑衣人又吩咐道:“找一个人连夜到皇陵去,看看那个住在殡宫旁的小屋里的人究竟是谁。”

黑衣人有些疑惑,但他是荀成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从来不会违抗自己的主人,因此他将疑惑藏在心底,拱了拱手:“是,殿下。”

苍临点了点头:“回去吧,外面刚刚下了雪,记得小心一点。”

黑衣人应声,一道黑影从窗口闪了出去,只留下一道冷风。

苍临低下头,看了一眼他一直拿在手里的红薯,皮只剥了一半,红薯在说话间早已凉透,虽然依旧是橙黄诱人,苍临却再无一点食欲。他将酒壶从火炉上拿了下来,倒了一杯给自己,盯着酒盏陷入了茫然。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有多么希望与苏和通信的那个人是伏玉,希望那个人还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希望那些曾经笼罩在自己心头的阴霾能全部散去,希望还能再见一见那个一直放在他心口的人。

先前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他害怕不过是黄粱一梦。

可是现在,当他真的去想这个问题之后他才发现,狂喜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那个人如果活着,告诉了程忠,告诉了苏和,却唯独隐瞒了他,那是不是意味着曾经朝夕相处的那三年,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到了最后,他还是当日那个被当成拖累的小孩,最终还是被丢下?

第六十七章

江南的冬天鲜少落雪, 哪怕已经年近年关, 天气冷了不少, 最终落下的还是细雨。这种天气对于伏玉来说,多少有些难受。他一向畏寒,先前在都城的时候还能趁着雪霁天晴到外面散散心玩玩雪, 现在就只能每日呆在房里守着炭盆取暖。

他手里捧了一本书册,只看了几页就昏昏欲睡,正百无聊赖间, 有人叩响了房门, 跟着隔壁的石头将门推开一条缝隙,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了看, 直到看见伏玉的时候,便笑了起来, 直接推开门进来:“玉哥哥,爹爹让我把信给你送来。”

伏玉听见又有了书信, 立刻打起精神来,笑眯眯地开口:“快过来烤烤火,外面天冷的很吧?”

石头的一张小脸发红, 身上穿着一件夹棉的小褂子, 回手关上房门跑到伏玉身边,将那封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从都城而来的书信递给伏玉,伸手在炭盆前烤了烤手:“外面不冷的呀,等明天雨停了,我还要跟爹爹一起去郢都城玩呢。”

伏玉弯了唇角:“郢都城有什么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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