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苍临走到他身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我吵醒你了?”
“睡了这么久早就要醒了。”伏玉揉了揉脸,低下头就看见了苍临手上已经干涸的血渍,登时清醒过来,“你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说着就把苍临的手拉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上的伤口,眉头登时皱了起来。
苍临试图把手缩回来,却被伏玉牢牢地拽住,只好道:“刚刚拉弓的时候没注意,勒了一下手,不碍事的,过两日就好了。”
伏玉将苍临的手放开,鞋子都顾不上穿就下了床去拿药粉,苍临急忙跟着起身:“地上凉,先把鞋子穿上,真不碍事的!”
伏玉回过头瞪了苍临一眼,苍临只好又坐回了床榻上:“真的没事的,行军打仗的有这么一点小伤很正常的。”
伏玉拿了药粉过来,挨着苍临坐了下来,重新把他的手抓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洒了些药粉,有些心疼地小声抱怨:“不是只勒了一下吗,怎么会这么深的口子,疼不疼啊?”
苍临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伏玉轻微颤抖的睫毛,其实他真的没感觉到疼痛,刚刚在阵前,他只是想做一场戏给陈原看,却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其中,所以才会一时失控留下了这道伤口。他习武多年,早就不会把这种小伤放在眼里,可是在伏玉眼里,就好像天大的事。他笑了一下:“那你给我吹吹吧,我小时候看贺赭齐他们受伤的时候,大夫人就会给他们吹一吹,说这样就不会痛了。”
他原本只是调笑,伏玉却当了真,凑进苍临的手,轻轻地吹了吹,而后慢慢抬眼:“还痛吗?”
苍临看着那双眼,感觉自己整个人的后半生都将沦陷在那双眼底,他抬手将伏玉整个拥入怀里,轻声道:“不痛了。只要有你在,就什么痛都没有了。”
伏玉整张脸都贴在苍临胸前,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就这么一会不在你身边,你就受了伤,看来以后我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了。”
苍临从喉间发出低笑:“我求之不得。”
伏玉顿了一下,最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推了推苍临:“好了,让我包扎完,一会药粉都洒光了。”
苍临这才放开伏玉,由着他又将手拉了过去,专注地给自己包扎伤口。苍临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伏玉的鼻尖:“我与两位将军都商量好了,两位将军都觉得你那个想法可行,已经各自去部署了。我们会让陈原以为,他有机会与河池关里应外合攻打我们,然后在他驰援的路上设下埋伏,一击必中。只不过一时之间我还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你的主意,只能脸皮厚着自己担了。”
伏玉笑着看他:“这本来就是你的主意,所以将来要是不能得胜,你也只能自己承担,我可帮不了你。”
苍临勾了勾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面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为了让一切变得更自然一些,我又去了一趟阵前,见了陈原一面。”
伏玉的手微顿,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苍临:“你见到他了?”
苍临点头:“岂止是见到,还演了一场戏给他看。”
第九十一章
伏玉低着头, 露出白皙的脖颈, 就像没有听见苍临的话一般, 直到将苍临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才慢慢抬起头:“自当日陈原赶去西南至今日仔细算起来也有三四年了吧,那时候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但是我们与他之间的恩怨纠葛毕竟还摆在这里, 终有一日还是要面对的。”
苍临抬手将他整个人揽入怀里:“那就这一次把所有的一切都解决好了。”他将脸埋在伏玉颈间,轻轻地蹭了蹭,闷着声音道, “伏玉, 放心吧,我再也不是当日那个面对陈原无能为力的小太监了, 现在的我,会保护好你的。”
伏玉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唇畔都是满满的笑意,他知道曾经的种种阴霾现如今都成了过往, 他不再恐慌,也不再觉得绝望,因为他们两个都不再是当年那两个任人欺辱的少年, 因为他知道从今以后不管再面对什么, 他面前的这个人都将与他携手以共。
翌日一大早,行军元帅晋王贺苍临便召集了两位行军总管及军中其他几位将军一同商讨军务,谁知道没过多久,苍临即与两位行军总管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争执过后, 武英一言不发,孙乾干脆直接拍着桌子指着苍临骂道:“当年我跟你老子去打仗的时候还没有你呢,你别以为自己是行军元帅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没有我们,你休想拿下西南。”
苍临暴怒,以两位行军总管意图不轨为由,命自己的亲卫收回两位总管手中的兵符,将二人软禁在军中,同时不顾其他将军副将的反对,下令放弃对汉阳城的围困,大军拔营向西,绕过汉阳城,直取河池关。
苍临此举在军中引起巨大的反响。武英、孙乾二人在军中甚有威信,有许多的将士多年以来一直跟随他们四处征战,算得上是他们的亲信了,加上之前军中本就有一些关于苍临好男风,帐中住着一个男人的传闻,更是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就算这些人碍于军令一时半会要听从苍临的命令,但心中连续累积的不满,早晚有一日会爆发。
因此大军虽然拔营,但军中的一切却早就不如往昔,没有孙乾与武英二人在,仅凭苍临自己,根本没有将这十万大军掌控在自己手中。
所以看似声势浩大的十万大军,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人尽皆知的问题,但是作为行军元帅,苍临本人却好像根本不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跟着大军一起,直奔河池关。
伏玉依旧穿了一身普通士兵的盔甲,遮住了他半张脸,骑着一匹通体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寸步不离地跟在苍临身后,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士兵,但是关于他的传闻已经在军中蔓延,有太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但伏玉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军中有多少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攥紧了马缰,朝着四下里张望了一圈压低声音对苍临道:“武英与孙乾已经离开了吗?”
“他们率领自己的亲兵,已经从侧面赶往埋伏点。大军这边声势足够大,即使是陈原的探子也不会发现这一点。”苍临说着扭过头看了一眼,“现在除了武英与孙乾二人带走的那部分精兵,剩下的人都以为我是真的与武英二人闹僵了,不信你转过头去看看他们有些人看向我的眼神,”苍临唇角扬了扬,“所以哪怕陈原在我军中派了眼线,他也什么都不会知道。”
伏玉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真的朝着四周张望了一圈:“这下子你这个元帅在军中的名声怕是要彻底坏掉了,以后你又要拿什么服众?”
苍临不在意地笑了笑:“等我们首战告捷,拿下汉阳城,他们就会清楚,我究竟配不配的上这个元帅的位置。”
伏玉看了他一眼,唇角跟着翘了起来,伸手在马背上拍了一下:“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等大军走近河池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苍临远远地看了河池关一眼,朝着身后的副将吩咐道:“就地扎营,严加戒备。”
副将迟疑道:“元帅,河池关近在咫尺,现在城中应该也没有多少的守军,立刻进攻的话胜算是不是更大一些,拖久了,极有可能有援军过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苍临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也对我的决定有质疑?要不要本帅送你去与武英与孙乾团聚?”
副将忙低下头:“属下不敢。”
苍临多看了他一眼:“大军一路从汉阳城过来,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且不如就地休息,明日一早再行攻城。”
副将扫量了他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言:“属下领命。”
大军在河池关外几里就地扎营,同时派人守住河池关的几座城门,防止城中有变,定下第二日一早起兵攻城。
苍临照例巡视了一遍之后才回到自己的营帐,伏玉已经褪去那身士兵的盔甲,换上了一身简单轻便的长袍,正坐在书案前,专注地看着一张地图。苍临看见他,脸上就漾出笑意,他将自己的头盔随手放在一旁,探过去看了一眼:“怎么还在看地图?”
“我只是在想,如果拿下汉阳城的话,接下来的目标应该选哪里?”伏玉随口道,“反正我也无事可做,随意看看。”说这话,他的注意力终于从地图上转向苍临,“军中都安排妥当了?”
苍临点头:“军中的那些人都是久经疆场经验丰富,哪怕他们现在并不服从我,但在这种事上都不会疏忽。”他说着朝帐外看了一眼,“今夜不管是我们,还是武英、孙乾那里,都将有一战了。”
“河池关里有多少人?”伏玉问道。
苍临回道:“河池关中的人就算倾巢而出,也不过几千人而已。”他伸手在伏玉脸上摸了摸,“地图以后再看吧,今日赶了大半天路,身体应该乏的很,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伏玉弯唇看他,点了点头:“好。”他突然坐起身,凑过去在苍临前额印下一个吻,在床榻上躺了下来,“你陪我。”
苍临解开身上的甲胄,合衣在伏玉身边躺了下来,将伏玉的手捉了过来,十指交握,叩在自己胸口:“好梦。”
伏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听见外面鼓声阵阵,还没等睁开眼,身侧的那个人已经翻身而起,拔出了床榻边的长剑,伏玉跟着坐了起来,眼底带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