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舜安颜许久不曾大声说过话,这一刻却想像个赌徒一样大声宣泄一番,尽管他此刻已感觉到胸口火辣辣的痛楚,但他勉力压制住了。
“贝勒爷想要的,我也能答应。”
苏景并不领情,淡淡道:“难道不是额驸自己有所求?”
舜安颜深深的看了苏景一眼,并没再辩驳,朝苏景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开。
陈敬文此时也出来,对苏景道:“贝勒爷这一招真是神来之笔。”用佟家人去对付佟家人,比在八爷那边做手脚,更隐蔽,而且不会引起皇位上之人的忌讳。
“若他不来,我也想不起还有如此一招妙棋。”苏景说的是实话,他只是人,不是神。不可能随时随刻都把一切有利的人或事用的淋漓尽致,舜安颜在京中隐匿多年,不自己出现,他是真不想起来。
尽管苏景说的实话,然而陈敬文却不这么想。
人出现在面前,能不能想起来用,如何用,那是大有差别。假若今日是威逼舜安颜回去对付隆科多,那么佟家或许出于大局会屈服,但最后佟家会拧成一根绳,将怨恨集中在贝勒爷身上。可如贝勒爷这样,掌控住舜安颜的心魔,使之自愿效命,佟家就等于被成功的分裂,哪怕最终舜安颜无法说服佟家放弃隆科多,佟家的威势也大大降低,而且要取隆科多的性命,也更加容易。
这份算计人心的老练功夫,多少人都不及!
陈敬文再一次确定,自己这一次跟对了主子,尤其,这是一个喜欢汉学,只看才干,不看出身的主子!
陈敬文脑子里忽然浮出个念头,“贝勒爷明日就要迎新人进府,两位著姓大族的贵女,可见万岁对贝勒爷的厚爱。”
苏景看了看陈敬文,道:“先生说笑,不过是两个格格。再说无论汉人,还是满人,都得合心意才是。”
听到这句话,陈敬文大喜过望,他手都有点发抖。
“先生这是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苏景关切的询问,沉下脸唤了小安子进来,令他,“先生那里,务必照顾妥当,再为先生拨几个人过去,另外先生那里的炭,俱要用上等的梅香银丝炭。”
“不管安公公的事,是小人上了年纪就有些畏冷。”陈敬文对苏景礼贤下士的态度满意,却不想无缘无故得罪心狠手黑的阉人,再说小安子等人奉苏景的命,平日对他们这些幕僚照顾的也足够妥当了。
被小安子送回房后的陈敬文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备好纸墨,深吸一口气后,提笔在纸上将自己之前就已在心中犹豫许久的想法付诸笔端,令人快马送往盛京吴桭臣的手中。
而苏景这边也收到了乌喇那拉家与赫舍里家的回音。
乌喇那拉氏听说赫舍里家借口自己的侄女年纪更长,认为应该乌喇那拉家的轿子先进门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但终究也没说甚么,只是吩咐苏嬷嬷,“明日晚上,先让大阿哥去赫舍里氏的院子罢。”
苏嬷嬷有点犹豫,“只怕云兰格格心里不自在。”
乌喇那拉氏冷笑,“要争进门口那口气,晚上就得让给别人,否则真以为赫舍里氏是泥捏的?”
“那福晋,为何不……”苏嬷嬷心道要是让轿子先进门就得把服侍大阿哥的机会给让出来,那还是走在后头罢。轿子先进门也一样是格格,但先服侍贝勒爷争得宠爱,往后过得日子就不一样了。
乌喇那拉氏板着脸,“他们会听我的?”
为这场婚事,闹了多少气。她何苦呢,连亲兄弟都指望不上,还指望侄女嫁了人后跟自己一条心?
第二日黄昏时候,两乘小轿子一前一后进了端贝勒的侧门。尽管有意抬举,但身份毕竟摆在那儿,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办宴席,只是端贝勒府还是收了不少礼,其中最瞩目的便是太后赐下两座白玉送子观音,还有康熙赏了一桌酒宴。
魏珠又开始头疼起来,不知道这着酒宴该摆在哪个格格的院子里。
苏嬷嬷领了乌喇那拉氏的意思过来让魏珠把赏菜都放到赫舍里·安容那儿。
“乌喇那拉格格今儿身子有些不舒坦,把万岁赏赐的酒菜都送到赫舍里格格屋里罢。”
魏珠瞪大眼睛,确定苏嬷嬷并不是在说笑后,嘿嘿笑了两声,令人将东西送到安容的西翠院。
苏嬷嬷越俎代庖,虽说是遵照乌喇那拉氏的意思,但还是亲自去向苏景解释了一番,“大阿哥,福晋的意思,今晚乌喇那拉格格身子不方便,还是让赫舍里格格先伺候您。”
苏景放下手里的书,望着苏嬷嬷一言不发。
苏嬷嬷被苏景深邃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尴尬的道了两声喜后告辞退下。
魏珠办好事后回来禀告,“贝勒爷,这酒宴已经送到赫舍里格格那儿去了。”
苏景倒没有责怪他,照规矩,除非他自己有要求,后院安排侍寝,原本就应该是管理中馈的正室负责,而他没有正室,乌喇那拉氏又是嫡母,那么为他安排妾侍,其实算是乌喇那拉应该有的权利。正如各府的少年们到了年纪,当家太太会放两个通房丫鬟。
看了看天色,苏景面上没有甚么波动,起身道:“走罢。”
“是。”魏珠抢了小太监手里的灯笼,在前面引路。今晚他且得警醒着呢,贝勒爷跟前终于有个正经父女服侍,他得仔细瞧瞧,看这到底谁更得宠,那才知道今后往哪边尽心一些啊。
安容在屋里坐卧不安,她穿着一身以前并不没穿过的但粉色旗装,望着一桌子宫中赐下的精致酒菜,心里就像放了十七八面锣鼓,咚咚咚跳的她不得片刻安宁。
跟着她进贝勒府的玉珠道:“主子,放心罢,贝勒爷一定会来的。”
“真的会来吗?”安容紧张的握住玉柱的手,清秀的脸上能看得见显而易见的担忧。
“会来的!”玉珠重重点头,“您瞧这酒菜,是魏公公亲自领人送来的。”
安容还是有点不放心,她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希望和使命,尽管她只是个格格。
自从被康熙指为苏景的妾室后,赫舍里家就仔仔细细的对安容分析过家族的处境。所以安容很明白,她或许此时只是个格格,但如若家族对圣意揣摩的没错,她今后会有大前途,至少也是一个亲王侧福,至于更多的,那就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命以及那个本事了。而那时候,家族也会因为她,重新回复荣光。
可想要做到这一切,首先她得在端贝勒府有一席之地,然后生下一个子嗣。
现在看来,第一步倒是走对了。端贝勒很明显不喜欢高傲强势的女人,所以家里商量了很久让一步的做法入了端贝勒的眼,今晚就定下来她房里。看着面前的酒菜,安容心里对先前退让的不甘愿终于消散了不少。
只是酒宴是摆好了,贝勒爷人却还未过来……
安容心里七上八下,唯恐最后出差错,正要让玉珠去打听打听,就听见外头请安的声音。
“给贝勒爷请安。”
“贝勒爷,贝勒爷来了。”安容不知该如何是好,慌得连忙扑到铜镜前去看自己的妆容是否妥当。
“行了行了,格格。”玉珠在后面给她正了正钗环,把人拉到门边,“格格,快点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