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心道,这时候还跑过来问甚么福晋,福晋能让人去救端贝勒吗?这不是瞎子点灯,多此一举!
小太监看看秦嬷嬷又看看默不作声一直数着佛珠像甚么都没听见的乌喇那拉氏,终究乌喇那拉氏余威犹在,小太监没敢动。
“福晋……”秦嬷嬷见此,只好叫了一声乌喇那拉氏。她这会儿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得罪人就得罪人罢,左右到时候她是要回宫的。
被秦嬷嬷点到人,乌喇那拉氏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睁开眼面无表情道:“想要去的,就都去罢。我这里,本也无所谓的。”
这话说的实在诛心,却又是事实。
秦嬷嬷一时讪讪的推着小太监道:“还不快去!”话是不好听,好歹开了口,还不走干甚么!
小太监喔了一声,爬起来拔脚就跑。他过去的时候,陈侍卫其实已带人走了。
他也是料定乌喇那拉氏不敢不松口,即便真不松口,他大不了事后顶着一个疏忽职守的罪名罢了,可要是端贝勒真出了差池,他们这些人的荣华富贵,那就全飞了,说不定到时候万岁震怒,还得全族掉脑袋。
陈侍卫一面令人快马加鞭赶到出事的寺庙山脚处不远的映翠亭,一面令人把最快的马挪出来让一名心腹手下赶回京送信。虽然他相信苏景那里肯定也有人往回送信了,但总有多做些准备。
骑马下山快冲,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陈侍卫他们已看到路边躺着不少血人。这些人衣着破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上糊满鲜血,一时也难以分清是敌是友,是死是活。
“快!”这些王府侍卫们心里一沉,纷纷打马继续往前冲。
到映翠亭前方半里左右,因是一条羊肠小道,映翠亭又在一条岔路上,三面都是悬崖,骑马自然不行了。陈侍卫取出四爷赏赐的千里镜,朝映翠亭的小坡上一望,登时吓了一跳!
周围全是黑衣人影,将亭子围得密不透风,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绝不是心血来潮的刺杀。
“快快快!”将刀猛的一抽,陈侍卫提刀跑在最前面。
“放箭!”路口处有人看见这些王府侍卫来援,立即放箭,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袭来,陈侍卫等人猝不及防下,当场便倒下去十来个。
好在这些弓箭并非军队制式装备,箭头粗劣,显然是民间自制,加上这些侍卫都是王府好手,哪怕箭雨来得突然,依然竭力避开要害,因此除了两三人被射中面部,以及创口太深无力再起身,其余人将箭头一拔,继续跟着往前冲。他们的命不要紧,这个节骨眼上,要紧的是主子的命,那也是全族的命!
“大哥,是陈侍卫!”弘昐看到有人来援,激动的大吼了一声。
弘昐真是被吓坏了。
他因体弱,还是头一次被四爷交待出府办差事,又是来缓和苏景与乌喇那拉氏之间的关系,心里正得意又焦急,谁知一路追到山脚好不容易因苏景发现他停了停才追到上,兄弟俩才说了几句话,正要一起上山,就窜出来一大堆蒙头遮脸的刺客,二话不说,拔刀便砍!
原本他还不是很担心,因为自己大哥的身手,还有带的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加上自己带出来的人手,对面这些宵小简直是找死。
但很快,弘昐的自信没了。
苏景的确武力超群,凡长剑所指之处,必有人倒下,可奈何,刺客死了一个又一个,然而人不但没少,竟越来越多了。最早出来的那些人很快被杀的七七八八,没死的也倒在地上起不来。让人没想到的是,等最前面这帮人死的差不多了,又来了一帮人,这些人比前面的人还厉害,竟有人用弓箭布下战阵!
那时候弘昐几乎以为他们必死无疑了,因为这些人所用的弓全是精钢铸造的强弓,一箭射出,力能透骨而出。结果石荣带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铁匣子,取出里面黑乎乎的东西往那些弓箭手一扔,地上就炸出几个大坑,这些人通通又被炸死。
还没等松口气,弘昐催着石荣赶紧再扔那叫□□的东西,石荣却道此物难得,且携带不易又十分危险,他们平日出门根本就不敢多带。好在强弓手也死干净了,后面又来了几拨人,虽也带了弓箭,却极为粗糙,倒还能应付。
可敌人越来越多,自己这边却是越来越少,让弘昐如何不担忧呢。他虽因不会武备苏景下令牢牢护后面,看着苏景为保护他冲锋陷阵,心里也是极为沮丧,再说等自己这边的人力竭,那时候又岂能有人幸免。
偏偏他们还被这些人一步步避到三面都是悬崖的映翠亭,唯一的一条出路又被对方用弓箭堵住,派出去报信的人冲了几次都冲不出去,真是有些要绝望了。这时候看到王府侍卫来援,弘昐差点哭了出来。
“三阿哥!”陈侍卫一刀砍翻面前一个拦路的人,冲到苏景等人的身边,在苏景身上快速溜了一圈,又看弘昐,只头痛,“三阿哥,您也在这儿。”
眼看这情形,护着大阿哥脱离险境就够难了,说不得要把兄弟们的性命都撂在这儿。这便也罢了,大阿哥勇武,只要他们杀开一条路吸引这些人,大阿哥还能寻机自己逃走。可这位三阿哥,那是自小体弱,连只鸡都杀不死!而且有三阿哥在,让大阿哥自己走,定然是不成的!
正头痛呢,耳边就听苏景道:“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陈侍卫忙道:“奴才带了六十个弟兄,只是……”他看看刚才冲过来短短一段路就全身是伤的手下,道:“这些刺客早有准备,只怕奴才等人不是对手。”这时候可不能自夸,得实话实说。
“我知道。”苏景精准的刺穿一名刺客的心肺,抽回剑退到护卫之后,暂时停手道:“待会儿我让人冲开一条路,你带着手下的人,保护弘昐先走!”
“大哥!”不等陈侍卫发话,弘昐立即道:“不行,我不走,要走,要走……”他左右看看,肃容道:“要走您先走,您机会大些,先回去报信,让人调兵来杀光这些刺客。”
“不要胡闹!”苏景第一次对弘昐露出厉色,“他们要杀的人是我,若我要冲出去,他们必会拼尽全力阻挡,反而是你,离了我身边,他们未必会派多少人追杀你。”
“不行。”弘昐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人要杀的是苏景呢?杀他,并没有任何意义。可要这么走了,他又成了甚么人?再说若他今日抛下自己大哥走了,回去又如何向阿玛交待,甚至向万岁交待。与其连累额娘和弟弟妹妹一起被厌弃,不如留在这里与大哥同生共死。
“你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苏景没给弘昐留脸面,他也知道弘昐在想甚么。但弘昐若是不走,有些手段,他没法子用出来。而且弘昐一个全然不会武又是亲弟弟的人在这里的,他的确要分心照顾,实在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走。”弘昐打定主意,就是不走。
跟着来的何正望也满脸焦急道:“贝勒爷,您是主子,又是……”又是大清社稷,文人士子的希望,哪能让一个三阿哥走了,您留下来涉险呢。
后面这些话,何正望看着弘昐也是个喜欢读书之人的份上没好意思说。只是从他脸上就能看出来,在他心里,苏景的命,实实在在要比弘昐的命贵重多了。
“大阿哥……。”陈侍卫也急啊,这时候哪有空在这里纠缠,他当然也不能说大阿哥您走罢,其余人的命都不要紧,于是想想苏景的说法,倒觉得可行,只是他不赞同也不能赞同自己这些人把弘昐先行护送回京,就道:“大阿哥,这里离普宁寺不远,要不奴才先抽几个弟兄护送三阿哥去寺中躲避,想来这些人也不会执意追赶。再说普宁寺亦是只有一条道,易守难攻,奴才下山时还留着几十个兄弟保护福晋和三格格,想必能保护妥当三阿哥。这会儿奴才的手下应该寻到高处点燃狼烟,只要咱们再支撑一两个时辰,京里定当来人。”
“对对,就这么办!”何正望首先赞成。
三阿哥在这儿也不是一回事儿,确实好几次端贝勒原本没事,为了护着这个兄弟,不是差点被人给砍一刀就是几次与冷箭擦肩而过,看的他都跟着提心吊胆,既然留下来帮不了忙,又不能回京,那还是去山上罢,在山上跟福晋在一起,福晋总不能不管庶子!
而弘昐,想了想,也打算接受这个提议。
然而这个众人都以为妥当的法子却被苏景断然拒绝,“不行,你护着弘昐回京,绝不能上山!庙里的狼烟也燃不起来!”
“大阿哥。”
“端贝勒。”
“大哥!”
众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只因苏景话中的含义实在是让人太难以置信了。
弘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