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守在瞿府外的护卫们都跑进来,魏钧膝盖压着瞿梦杰的背,倨傲地一抬下巴:“谁敢过来?”
苏卿言这时全忘了自己是瞿府的主母,只是仰慕地站在魏钧宽阔的肩膀后,觉得安全感爆棚,看来武夫也有武夫的好,谁敢欺负她,立马就给揍回去。
这时管家跑进来,一看被揍成猪头压在地上的瞿梦杰,吓得了一身汗,指着魏钧怒喝道:“大胆,你怎么敢打朝廷命官。”
魏钧冷冷一笑:“芝麻绿豆点儿大的小县令,打了也就打了。”
苏卿言缩着身子忍不住在心中附和:别说七品县令了,魏大将军发起狠来,只怕连皇帝都敢揍。
管家气得直发抖,又瞥向站在那边的苏卿言,大声道:“夫人,你可能管管他啊,得罪了瞿大人,咱们瞿府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卿言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挺直了腰从魏钧背后走出来,挥挥手道:“算了,瞿大人想必已经知错了,你就放了他吧。”
管家一听差点吐血,这说的什么话,合着瞿大人挨了顿揍,还成了恶有恶报。
可魏钧听了这话,总算松了按在瞿梦杰脖颈上的手掌,然后站起道:“若敢再对夫人不敬,可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瞿梦杰自从当了县令,走到哪里人家敢不敬让三分,今日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于是站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指着魏钧道:“谁给我把他绑了,赏白银一锭!”
那群护卫一听,各个眼里都窜出精光,虽然觉得这聂天气势慑人,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在银子的诱惑下,抄起棍棒就围上去,根本顾不得夫人还在旁边大声喝止。
苏卿言眼看着魏钧被围住,急得眼泪都快哭出来了,魏将军就算再厉害,这时也不过就是个宅院的护卫,哪里敌得过这么多人拿着棍子围攻。
一片混乱中,见魏钧双手正扳倒两个,背后又有人举着棍子冲上来,苏卿言情急之下弯腰跑到他身边,正想要用夫人的身份下令他们退下,魏钧转头发现一个杀红眼的护卫,举着棍子胡乱往下挥,眼看就要砸到苏卿言的背上。
于是他不顾面前的挥舞下来的棍棒,转身将苏卿言拉进怀里,然后弯腰将她抱紧,生生替她受了这一棍,苏卿言只觉得身子随着魏钧一震,脑中嗡嗡作响,短暂的晕眩过后,突然倏地坐起,发现自己竟坐在坤和宫的床榻上。
她浑身都是汗,按着胸口不住地粗喘,然后抓着床柱大声喊道:“秋婵!”
秋婵正在外和两位宫女吩咐着什么,一听里面太后在叫,连忙跑进去,嗔怨着道:“太后你可算醒了,这都日上三竿了,奴婢也不好叫您。”
苏卿言皱起眉问:“我睡了多久?”
秋婵边走过去扶她下床,便念叨着:“现在都到巳时,太后就这么一直睡,早膳都凉了,奴婢让她们再做些热的端上来。”
苏卿言按着额头总算明白件事,虽然梦里已经过了足足一日多,可她在宫里也不过睡了一晚而已,但魏钧怎么样了,他和她一起醒来了吗?
她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喝了碗粥,一直等到晌午还未等到魏钧求见,心中忐忑难安,难道他一人被留在那里了吗?正想着派人去将军府问上一问,突然听见外面的内侍通传:“太后娘娘,魏将军求见!”
苏卿言一阵欣喜,连忙站起吩咐道:“快让他去外殿等着。”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然后让秋婵陪着她去了外殿,魏钧一身紫袍,正坐在黄花梨圈椅上,抬眸见她出来,笑了笑道:“太后睡得可还好?”
苏卿言大大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就低头笑出来,对秋婵挥手道:“你带他们去外面守着。”
等殿里只剩他们两人,苏卿言忍不住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同我一起醒来的吗?为什么现在才过来坤和宫?”
魏钧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太后一直在等臣吗?”
苏卿言的脸红了红,然后梗着脖子道:“本宫只是想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钧没有继续逗她,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卷宗道:“臣来得晚了,是因为去找了这样东西。”
苏卿言展开那卷宗一看,立即瞪圆了眼惊呼出声道:“这就是我上身的那位秦夫人!”
魏钧沉着脸点头道:“没错,她死于昭启十三年,死因是被人勒死。而当时被捕的嫌犯,就是谢云舟的哥哥,谢云成!”
第34章
据卷宗记载, 秦夫人在昭启十三年被害,官府在审问后, 断定是由对她怀有积怨的旧仆沈云成所为, 因为那日正好下了场大雨,在秦夫人被害的房间外, 可以看见脚印是深浅不一,由此推断凶手的右腿行动不便。而秦夫人是被徒手勒死的, 这沈云成力大如牛, 唯有他才能徒手拧断一个妇人的脖子。
这件案子就这么了结后,在外谈生意的继子回来奔丧, 谁知祸不单行, 路遇一伙强盗, 竟死在了回乡的路上。定远县盛极一时的瞿府, 也因此而分崩离析,两位姨娘无力支撑大局,家财自此散落, 田契、房契全落在了旁系亲属的手上。
“所以,我上身的那位秦夫人其实早已经死了……”
看完这份卷宗,苏卿言就觉得背脊发凉,明明那样活色生香的女人, 如今却只是一具白骨, 而自己去到的,竟是她生命里的最后时刻。
再想想曾经被她宠爱过的莲轩,还有其他什么人, 现在又在哪里呢?是否随瞿府一起败落凋零。
她捏着手里薄薄的纸卷,突然生出些难以言说的苍凉之感,白驹过隙,逝如朝露,再怎样的高楼宴台,也逃不过如此命运而已。
魏钧见她嘴角向下垂着,眸间尽是伤感,倾身按住她的手背道:“太后是在难过吗?”
苏卿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本宫就是想着,家族也好,王朝也好,是否都有其定数。再怎样的兴盛,也可能在一夕之间倾覆。”
魏钧笑了笑,道:“太后说这样的话,就不怕被人传了出去,定个对陛下不敬之罪。”
苏卿言还是提不起劲儿来,懒懒瞥了他一眼,道:“这里只有我和魏将军两人,还能传到谁的耳朵里。”
魏钧唇边笑意渐深,又靠近些道:“所以,太后是将臣当作了自己人吗?”
苏卿言一怔,随后将手抽回,脸板起来,道:“所以凭魏将军查到这些,能推断出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会被镜子带到那里,本宫为何会上了那秦夫人的身呢?”
魏钧道:“臣倒是有个大胆的猜测,只是不知,这件事和太上皇究竟有何关系。”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件案子的关键人物,并不是秦夫人,甚至不在瞿府,而是在谢云成身上。臣刚才查过,谢云成因为这件案子,被判为斩立决,谢云舟因此误了那一年的会试,后来被一位乡绅推荐,拜到当朝大儒董文殊的门下,直到三年后才在会试中拔得头筹,然后被太上皇钦点为辛酉年的状元。”
苏卿言越听越觉得迷惑,问道:“所以我们到那里去,是因为谢云舟吗?”
魏钧点头,思索一番又道:“也许镜子带我们回去,是想改变谢云舟在那一段的命运!”
他话音刚落,苏卿言突然发现自寝殿方向传来隐约光亮,忙和魏钧一同走进去,发现竟是床前那面镜子在发光,惊讶地转头道:“魏将军,你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魏钧却仍在思忖:“那么很可能,凶手并不是谢云成。谢云舟全靠这个大哥做工将他拉扯大,卖力做工送他读书,结果他却含冤枉死。而谢云舟不仅要背上杀人犯亲人的名声,还错过了那一年志在必得的会试。可以想象他再进京前的那三年,过的会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