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温度计即将登顶,正热烈时,一盆冷水浇来。
伊莎贝尔抱着她的娃娃,撩开了医疗救助帐篷,探头进来,之后,她哇了一声,把脑袋缩了回去,但很快,一排小脑袋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兴奋地看着,几双眼睛齐刷刷亮着光。
这姑娘,不仅自己看,还叫来了小伙伴们一起。
陆连川和温槿迅速分开,温槿背过身,拿着小风扇吹风。
陆连川则咳了一下,故作深沉地抱着茶杯,喝了口水。
然后,他好整以暇地问:“怎么了,贝尔?给爸爸妈妈和弟弟的药,你都送回去了吗?”
伊莎贝尔点了点头,走了进来,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dr.陆,你是中国军人吗?”
“是的。”陆连川指了指胸前的国旗徽章,说道,“看,我是的,你要认得这个旗,只要胸前有这个旗的,都是中国军人。”
一群孩子忽然笑了起来,在笑声中,伊莎贝拉伸直了手臂,把手中的布娃娃递给了陆连川:“那你肯定也会救活爱莎吧!”
温槿这时已恢复如常,倚靠着桌子,长腿交叠着,手指捏着扁水壶,用中文对陆连川说道:“连川,她们认为中国军人无所不能,凭空变路,凭空建房,像魔术一样,治病救人……有困难的时候,找中国军人绝对不会错。”
陆连川接过这个名叫爱莎的,脏兮兮的布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发现布娃娃的眼睛,也就是一枚钮扣掉了,肚子也开线了,脚上的棉花也都空了,软绵绵垂着。
陆连川说:“不能给中国军人丢脸。”
他挽起袖子,切换到外语模式,一本正经对伊莎贝尔说:“她叫爱莎吗?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的病情很糟糕,但我有办法治好她。她怎么受的伤?”
温槿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包,拿出针线,递给陆连川。
伊莎贝尔气愤又伤心道:“我的邻居强尼,他是个坏小子!他总欺负我们!他的哥哥和爸爸参加了一如军,他总说我们是废物,他不许我和爱莎交朋友,他说爱莎是外来的恶魔……”
布娃娃虽然穿着当地色彩斑斓风格独特的裙子,但头发却是金黄色的毛线,尽管脏,但布娃娃的脸,明显是浅色的,白白的,鼻子旁还点着几颗雀斑。
看起来,应该是之前联合国发给当地小孩儿们的玩具。
温槿默默记下伊莎贝尔的话,发讯息给正在做公益交流的志愿者们,让他们在和当地孩子接触时,重点注意那个强尼。
陆连川手稳眼快,接过针线,一边跟伊莎贝尔说话,一边穿好了针,绕了个结,把布娃娃放在桌子上,打开灯,说道:“现在,我要给她做手术了。我们先来给她找个新的眼睛。”
陆连川环顾四周,最终伸手,从自己衣服上拽了一颗纽扣,问伊莎贝尔:“这样的眼睛你喜欢吗?”
伊莎贝尔高兴的点了点头:“哇,中国来的眼睛呢,她会很高兴的!”
陆连川缝好了眼睛,手指把布娃娃肚子里的棉花拽了一些出来,说道:“接下来,我们把肚子里的脂肪转移到她的腿上,这是个很困难的手术,需要一些时间。”
他手法漂亮,运针也快,针脚密集又结实,封好了肚子,填充好腿部,慢慢缝合着布娃娃的脚。
最后收尾打结,陆连川把娃娃还给伊莎贝尔,说道:“等到雨季来临,给她洗个澡,她就会和以前一样可爱了,带她回去吧,注意休息,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要被坏孩子欺负,如果有人欺负她,要记得跟我说。”
伊莎贝尔开心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医生!”
小姑娘抱着娃娃,小心又高兴地跑出帐篷,陆连川叹了口气,垂眼喝水。
温槿赞他:“手法真漂亮,针脚很整齐,看来你这个医生给病人缝合伤口时,针脚不会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你工作……”
陆连川笑:“练了多少年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给一个布娃娃治病。”
“你很敬业。”
“玩具在这里,意义非凡,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精神寄托之一。”陆连川说,“帮助治愈她们的精神寄托,也是医生的本职工作。”
陆连川把针线还给温槿,说道:“你竟然也随身带着针线包。”
“工具不离身。”温槿没有把针线收起来,而是穿了针,打了结,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气小袋子,倒出一枚扣子。
她拉着陆连川的衣领,把陆连川拉过来,说道:“我恰巧带着备用扣子,给你缝上……”
温槿说完,认真缝了起来。
陆连川低头,看着给他缝扣子的妻子,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温槿的头发,弯下腰,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温槿抿嘴,柔柔一笑。
陆连川感慨:“有老婆真好……”
比起没有老婆,回营后自己孤苦伶仃脱下衣服,涕泪横流冷冷清清的缝扣子,还是老婆亲手给自己缝扣子,幸福指数高。
陆连川笑眯眯道:“温槿,有你真好。”
温槿轻声细语道:“是啊,请珍惜。”
“珍惜一生。”陆连川狠狠点头。
这晚,刘皓洗漱时,见陆中尉单手插裤兜,一个人在旁边溜达,看起来得得瑟瑟的,一脸炫耀的表情。
刘皓问:“你在这里转什么?”
陆连川脚下一转,立刻朝他走来,然后停下来,用无比自豪地语气,问刘皓:“你成家了吗?”
刘皓:“没呢,咋了?”
陆连川拍着刘皓肩膀:“真是遗憾,你不知道成家的好。”
他指着衣服上的扣子,对刘皓说:“这个扣子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