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盛连浔和陆清知这两位大仙的福, 桑宁现在看到鸡蛋就反胃。
煮着吃,炒着吃,鸡蛋羹, 鸡蛋糕, 她觉得自己简直吃成了一只鸡蛋, 晚上做梦梦到她被关在鸡蛋壳里,盛连浔“啪”地一下磕碎, 把她倒进了油锅,说:“下面我们来油炸翩翩。”
太可怕了, 桑宁惊得一头冷汗,发誓再也不吃鸡蛋了。
不过说不准补充营养真的对伤口恢复有效, 过了大半个月,桑宁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医生再三叮嘱的感染风险也成功避免。
终于活蹦乱跳身体好,不用再搭便车去学校,桑宁悄悄舒了口气,大佬的车后座不好坐, 她还是适当和他拉开距离的好。
毕竟苑平诗是他的小公主, 桑宁想,即便再喜欢, 也要好好隐藏住这份心思。
暗恋像一枚漂亮的青橄榄,拿牙尖儿小心试探,入嘴酸涩,却不舍得扔掉, 手心里捧着看着琢磨着, 总觉得换种吃法或许会甜。
非要等酸到发了苦, 酸到眼底拱出了泪, 才会明白,青橄榄永远都是这个味道。
你想改变,可强求不得。
桑宁掩住眸中的失落。
天气慢慢转冷。
未醒透的清晨拌着凉雾,留下潮湿的气息,路两边凋败的海仙花,残茎上挂着层薄薄的白霜,高大的乔木掉落了满树的叶,只剩下虬结的枝干。
只有教室里仍然热火朝天。
高三只剩下复习和考试两件事,黑板右上角挂着的高考倒计时牌,老白每天进教室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它去掉一天,日子飞速减少,气氛越来越紧绷。
桑宁的学习没落下,有进有退,至于进还是退,都要看数学的脸色,如果数学发挥得好,可以考到前三百名,如果数学惨不忍睹,直接五百名开外。
她短时间内的巨大飞跃老白始终在眼里,多好的本科苗子,到了这个时候能冲出一匹黑马不容易,够他以后当励志教材拿来激励好多届学生,差在他这门课上可不行。
老白比谁都着急,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安在桑宁头上,每周抽三节晚自习给她上小课,桑宁看似听得认真,做题也可以,有段时间效果明显,老白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又看她在下一次考试中飞流直下。
老白实在是没辙,听同学们议论过盛连浔是桑宁的大表哥,专门找他来谈心:“盛连浔啊,你看你表妹桑宁算是匹大黑马,到今天这步不容易,如果再坚持几个月,能走一个很好的大学,说不定会改变她的人生,你成绩好,有空呢多帮她使使劲,千万不能在这一科上掉链子。”
盛连浔微微颔首:“我知道了,白老师。”
有得意弟子的承诺,老白放心了许多,手一摆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办公室门口,盛连浔忽然转身,白炽灯照在头顶,眸光明灭:“白老师,桑宁不是我表妹。”
没等老白继续问,盛连浔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老白纳闷,难道是堂妹?不都一样吗,怎么得意大弟子看起来很介意的样子。
其实不用老白说,盛连浔也会多在桑宁身上下功夫。
他希望桑宁能够有机会去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一直待在花枝里,待在平夏。
结果劲没少费,分没看涨。
晚辅导时间,桑宁照样在盛连浔家写作业。
盛连浔批着她新做的卷子,这张做得算可以,沉声说:“桑宁,你必须多用心,等我回去了,没人给你补课,你怎么办?”
桑宁呼吸一窒,脱口问:“你要走?”
盛连浔没停笔,在她出错的题上画下红圈:“应该过了年回去,毕竟要在北市高考。”
“过了年……”桑宁小声嘟囔了句,然后默默地趴在桌面上,没再说什么。
盛连浔要走了。
哪怕过去有那么多不满,嫌他难伺候,嫌他冰块脸,嫌他管她学习太过严格,不知道多少次嘴硬说“盛连浔你赶紧走吧”,真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舍不得。
可是他总要回到自己的轨道。
桑宁把脸埋在胳膊肘里,手臂皮肤瞬间沾上了几滴温热的眼泪。
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只要想想他要走,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根本忍不住。
“这样容易着凉,”盛连浔见桑宁趴着,以为她在睡觉,拿笔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改完错回去睡。”
桑宁用力蹭掉眼泪,吸了吸鼻子,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样子,低着头抓过试卷来改错。
“桑宁,”盛连浔坐在她对面,衬衫在肩上撑起好看的直角,眸色浓,微敛着看向她,“你有没有想过,高考考到北市来?”
手中的笔蓦地停住,水性笔下水足,在草稿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问出这个问题,盛连浔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问。
北市是发达城市,学校条件好,起点更高,以后会遇到更多的好机遇,对个人发展有好处等等,这些理由轮番从脑子里闪过,可最后留下来最清晰的那个理由竟然是——
不想和她分开。
耳朵边响起了一阵嗡鸣,等这阵响过去,桑宁才重回思绪,她把水性笔移了个位置,小声说:“像我这样,怎么可能考到北市去。”
因为盛连浔,桑宁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卑。
她成长的环境不太好,温爸腿伤那年,学校好心为她组织了一场捐款。
桑宁那时是个小孩子,懵懵懂懂,因为安排了记者采访,要有素材,所以搞了个捐款仪式,她在教导主任的安排下捧着大红捐款箱站在讲台上,同学们挨个上台,把钱放到她的捐款箱里。
主任对着镜头笑得春风得意,戳了戳她的小肩膀:“说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