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已经到了大源地界,这件事早就在大源传开了,只是这知府喜附庸风雅所以一路上诗歌不断,还没进县衙府内。安茯苓进入当铺的时候当铺的伙计也在讨论着这件事,她心里暗暗思索着,一路就听闻这知府是个爱诗喜画的人,最爱跟读书人酸秀才聚在一起,想来这样的人即便可能有些迂腐也不至于是像县令那样的贪官吧,若是能有机会遇上这知府就好了,也许自己的冤屈就有处可伸了。
“如何,找到了吗?”站在安茯苓前面的那位客人是个二三十岁的男子,一身华衣锦服但却并不见得多过分招摇,奢华里透着内涵,整个人长身而立也很内敛的样子,说话轻轻稳稳的。
“找到了邹先生。”当铺伙计很快拿了一块通透圆形白玉出来,“这玉可是好玉呢,若不是邹先生当初三令五申务必要我们给你留着,我们只怕早就将它让出去了。”
邹平木淡淡一笑,微微点了下头:“太好了,我今天便是要赎它的。当初迫不得已当了它,但这是我恩公之物,如今我有这个能力无论如何也应该要交它还于恩公的。”
说着邹平木便将当初的那张活当契拿了出来,在当铺当东西有活当和死当之分,活当的东西是以后可以拿契文出来将东西赎出去的,只是当的时候东西的价格也就不见得太高了;而死当就不同了,那几乎等同于卖给了当铺,没有意外是绝无再赎出来的可能,价格相对也要高些。
安茯苓想自己的簪子也要活当。
不过,她怎么看着那邹平木手中的白玉就觉得有些……耳熟呢,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可是因就站在邹平木后面不足一人的距离,所以她也观察得很清楚纯白通透的玉没有半点杂质,圆形玉上刻着些看不太懂的繁复花纹,而且是一块腰间配玉。
安茯苓脑海里灵光一闪,这是……如果没错的话,这跟宁承烨跟她讲过的自己那块玉一般无二啊,只是没见过实物她也不太敢确定。但忍不住安茯苓就多看了那邹平木两眼,他已经赎出了玉放进里衣转身打算离开。
邹平木长着一张容长脸,剑眉挺鼻倒有几分英气,脸上挂着淡淡的满足的笑容。大抵是注意到安茯苓的眼光,他扭头朝她看去,大斗笠遮了大半张脸,他看不清安茯苓的容貌。
“姑娘,你要不要当东西啊。”前面柜台上的伙计在催促了。
“哦。”安茯苓只得上前去。
而邹平木也没有多作停留转身走了,出了当铺他轻轻伸了下腰,许久未曾回过这大源镇了,一切还是旧时的模样,旧时的风光,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过,但又一切都改变了。
当初从这儿离开落迫不堪,如今……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吧,虽然他还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只是不知自己那恩公是否还在栗阳山内打猎。
邹平木看着眼前一切让自己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抬脚正欲离开,却听后面传来一个清灵的女声:“公子留步。”
邹平木微愕,转身,只见还是刚才那个戴着大斗笠遮挡了大半张脸的女子,他看着她,安茯苓向后作了个请的动作:“能否请公子移步一叙。”
虽不明所以,但邹平木觉得她很奇怪,而且动作大方不失京城那些大家闺秀,莫名其妙的,他点头跟了上去。
在一家巷道口摆摊卖面的摊贩上坐定,安茯苓点了两碗阳春面,这家摊子在一个很深的巷道里,生意平时不算太好,只是摊主的家在这儿不愿离得太远才不得已在这儿守着,安茯苓逃出倚兰院之后几乎都是在这儿吃的,人少也不易被发现。
她取下了斗笠露出那张清秀雅致的脸来,她笑道:“虽然有些冒昧,但刚才公子所赎那块玉确实与我家相公所有的那一块有些相似,能否方便借我一观?”
邹平木取出玉,打量的看着安茯苓,安茯苓穿着普通,不似是能拥有这样好玉的人家。可话又说回来了,当初恩公不过一介猎户,拿出这玉资助他时,他也是惊呆了目光。
玉落到安茯苓手中,触手清凉,而仔细抚摸又让人有生温之感,果然是好玉,即便是她这不懂玉石宝器类的人,仍是被这一块纯白之玉给惊艳了。
而邹平木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他打量安茯苓目光的同时也是在试探,见财起义的人见得多了,即便是女子他也不能松懈。
“敢问小夫人相公叫什么名字?”邹平木淡淡地问道。
大抵是在京时日多了,也染了些京腔,安茯苓听他似平地口音又似别地口音,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赌一把,道:“宁承烨,栗阳村一介猎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