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传来“咣当”一声巨响。谈近雪眉梢微挑, 他抬手看了眼表, 竟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了。
“宗梓?”谈近雪扬声问了一句。
客厅里没声了。
他叹了口气,慢慢从床|上移下来,右手手腕已经死死压在手铐內沿。宗梓把距离算得很精确, 他的活动范围超不过这张大床周围三步远,而手机则大喇喇地摆在靠窗的小桌上, 距离谈近雪大约有五六步远。
谈近雪不得不尽力伸长了手臂,抵抗着被锁在墙壁上的手铐的拉力, 一寸一寸地往前够。
他的指尖终于触到了手机,另一侧被禁锢的右手手腕处,手铐边缘已经深深切近皮肤里, 鲜血淋漓。
拨了个电话给家庭医生,得到对方会尽快赶来的答复后,谈近雪挂断了电话。客厅中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摸黑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子。
谈近雪露出个冷笑,“好点了?”
宗梓倚在门框上,眼睛盯着谈近雪手中的手机。
“你给谁打电话?”
谈近雪耸耸肩膀,“陈医生。他一会就会过来。”他目光在宗梓身上一扫,无视了他的狼狈,“如果不想让陈医生报警,我建议你还是提前把手铐打开。”
宗梓闭了闭眼。
他高估了自己一直被谈近雪娇养着的胃,大半碗夹生的冷粥喝下去,坚持了半天还是犯了胃痉挛,刚刚便是痛得载在地上。
宗梓原本想忍过这一阵,否则难免被那人嘲笑,却朦朦胧胧间听到了谈近雪在电话中同旁人交谈的声音,别得便再也顾不上了,挣扎着冲到卧室来。
宗梓看着谈近雪的好整以暇又带着些冷淡的神情,咬了咬牙。
他将钥匙抛给谈近雪,转身出去。
他果然……一点都不在意。宗梓这样想着,觉得胃更疼了。
谈近雪打开手铐,漫不经心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血肉模糊的手腕。
宗梓蜷曲着身体,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来死了一样紧闭着双眼。
他听见谈近雪站在自己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敲门声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谈近雪慢慢走过去开了门,陈医生正站在门外,急得一脑门子汗。
谈近雪让开身体示意医生进屋,“他胃痉挛。”他又想了想,“给他打解痉针吧。”
陈医生点点头。
宗梓还沉默地窝在沙发上。陈医生给他做了触诊,豆大的汗珠从青年额头上滚落下来。看他挣动得厉害,陈医生终于求助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谈近雪。
“谈总,能不能劳烦您扶一下宗先生?”
“扶一下”那当然是含蓄的说法,其实就是让谈近雪把这位祖宗摁住了,好让无处下手的陈医生履行他的本职工作。
谈近雪颔首,很干脆地走过去,拎着宗梓的衣领抬起他上半身,自己挤进沙发上,将自己的身体垫在宗梓身后,两侧手臂从宗梓腋下穿过,将他牢牢箍住。
宗梓挣扎了一下,谈近雪便沉声道:“老实点。”
三个字儿说得沉沉稳稳,还带着点教育孩子的味道,竟让宗梓安静下来。
陈医生从医疗箱里取出解痉针,推净针管中的空气。谈近雪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宗梓正盯着注射器针尖儿的瞳孔正在急剧收缩。
这位祖宗有很严重的晕针症。扎他一针不如让他生生痛死来得爽快。
其实解痉针不打也是可以的,口服药物不过是见效稍慢,宗梓的痉挛不算严重,过一阵也便好了。但既然谈总发话说了要打针,陈医生也不敢拿出其他的治疗方案来,干脆利索地给了宗梓一针。
宗梓嘴唇都咬出血了。
他浑身紧绷到僵直,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谈近雪唇角漫上一丝笑意。
针刺入皮肤,青年微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
谈近雪多用了几分力,两个人的姿势看起来像一个拥抱。
宗梓居然很没出息地在他怀里掉下两滴眼泪来,把陈医生看得眼发直,直到谈近雪目光扫过来,才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动作飞快地收拾了药箱,又嘱咐了几句,这就告辞。
谈近雪起身送他,走到门口,这位尽职的家庭医生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脸关切地问谈近雪,“您脸色也不好看,要不……”
谈近雪摆手截住了他下面的话,“没事。今天麻烦你了。”
陈医生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一头雾水地走了。
谈近雪返身回了客厅,宗梓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十分安静地缩在沙发垫里。
谈近雪将他挖了出来,伸手钳着他下颌。
“知道害怕,以后就少作妖。明白?”
宗梓眼泪汪汪,却不肯点头,也不肯说一句“明白”。
谈近雪又叹了口气。
宗梓也不提囚禁的事儿,也不说昨天晚上还被谈近雪骂了个“滚”字,就委委屈屈地往他身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