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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1 / 2)

张代的手迟滞一下,又是试探性往前一伸,我于是哭着笑:“你不要再朝我伸手过来了。”

手就像是被点穴定住,悬在那里显得颇为突兀,张代情绪繁复地凝视着我,他张了张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我咬了咬嘴角,根本不需要酝酿和罗织,又继续往下说:“她打针吃药了大半年,煎熬辗转着最想要的生命礼物,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悄然而至。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表现出足够多的重视和战战兢兢,她细致想要呵护这个给她生活带来亮色的希望,却依然无法逃脱命运残酷的主宰。她的喜悦没持续几天,就在一个冷冰冰的夜晚被打破,她在睡梦中被剧痛惊醒,她爬下床就倒在地上,她情急之下放下自己所有的自尊朝那个他发出求救的信号,她足足给他拨了五次电话,却只得到一次又一次无情的挂断。她惊慌失措下给他发短信,她等待着他能暂时放下一切争吵的芥蒂朝她奔赴过来,即使他不愿意救她,也救救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可她得到的只有绝望。”

“她痛得快要死去活来之际,她曾经的上司给她打来电话,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以为她可以就此保住孩子,可等她醒过来,那个悄然而至的小生命,在她的睡梦中化成了一摊血水,匆匆离去。她固执认为是自己的错,才没能留住这个孩子,医生的判断却是如果她早晚一些被送到医院,等待她的会是大失血而死。她好像是侥幸地逃过了鬼门关,但其实她并没有。因为她的躯体,虽然逃脱了死亡的拉锯,可她的灵魂,却因此被彻底粉碎。而彻底粉碎她的,除了是那个来得匆忙走得匆忙的孩子,压垮她的还有他那一条冷漠的短信。”

脸上露出焦色,张代突兀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来,他作势想要将我团过来,我急急往后退,他的手腾空,他急急说:“唐小二,我没有掐过你电话,也没给你发过什么短….”

无心再分析他这话是真的,还是为了辩白自己而脱口而出的,我只想摘清楚一切结束一切,我随手拽过不久前被他扔在一旁的包包,将手机掏出来飞快地翻至那一条短信,扔给他。

接过去扫了几秒,张代的表情滞了滞,他忽然像是疾风巨浪般朝我覆过来,不由分说将我狠狠扣入怀里,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压得我一阵生痛,他的喉结贴着我的脖子,动来动去的,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可我却没有给他说话的空隙。

我更没有给自己在与他贴合在一起肆意拥抱的机会。

用力将他狠狠一推,再将他还想覆上来的手,像是丢掉一块我不再需要的抹布似的丢得远远的,抽了抽鼻子,我将泪腺里面还想朝外面输送出来的眼泪强行禁锢住:“真正杀死她的,不是那个曾经给她无尽屈辱的禽.兽,不是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在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不是这几年风餐露宿的生活,也不是那朵人前人后不一致的白莲花,而是他。他渐行渐远的冷漠,和重蹈覆辙的不信任,以及对她人格最轻视的猜疑,这些都是杀死她的利刀,她无力抗拒,于是她就死了。她死得不够轰烈,她死得无声无色,她死得不知不觉,有时候我很想念她,我也想怜悯她,可我其实觉得她一点都不值得被同情。当她为一个男人背弃她所有的原则所有的底线,当她为一个男人将自己一退再退,当她想用隐忍来获得海阔天空,她的悲剧早早就被写好结局。她不该与他再续前缘自讨没趣,她不该与他再续前缘自取其辱,她不该与他再续前缘自行找虐,她不该以为人这一生很短,只够爱一个人,她不该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不能自拔。她所有下场都是咎由自取,她付出的所有代价都是作茧自缚。我不该怜悯她同情她,我该以她为耻。所以张代,这个傻姑娘的故事我讲完了。”

再努力睁了睁眸子,我用手抚平自己眉角处的皱意,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不那么丧,放缓语速:“张代,我再重申一次,我和郑世明之间光明磊落。不管是在那四年之间,还是在我与你婚姻的短短几个月里,我和他都足够坦荡磊落。或者你真的从我的口袋里面掏到什么所谓昂贵的礼物,或者真的有铁证一般的东西指认我跟郑世明有染,可我还是那句,做过的事我会认,不是我的锅我不背。我现在与你说这些,是想一次性将话摘得清清楚楚,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来说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总总,尘归尘,土归土。我跟你之间,所有前尘旧账,我以后不翻,不说,不提,就当没事发生……”

我的话尾音拖着还没有完全松开,张代突兀像一头情绪崩塌的豹子般扑上来,他不管不顾牟足劲将我重重地摔进怀里,他的手犹如藤蔓缠得让我没有任何出口,他肆意将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用他的胡茬刮着我的脖子,他来回反复几下,他再开口声音里面的呜咽呼之欲出:“我,唐小二,我,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真的错了,我根本不知道你怀孕了,我错了,我……”

他手臂曲起来,他手肘上的关节,将我的后背勒得一阵阵的痛,而我像是倒豆子般倒完这些话,浑身的力气像是全然被抽空了一样,我再也没有余力去推开他,我就像是一截正在迅速枯萎下去的木头,颓然毫无声息地说:“你松开我。”

张代的手臂却环得更紧,他似乎想要将我揉进他身体一般,他平常这么能说的一个人,此刻完完全全的词穷:“唐小二,我就是个****,我是个****,我是个****啊,我错了!”

几乎是掐着这个尾音,张代突兀像一个顷刻间失掉所有糖果的孩子般,他的呜咽声就像是一阵惊雷,炸在我的耳边一阵阵的刺痛,却无法激起我内心丁点的波澜。

很多人都说心静自然凉,其实心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撼动的凉意。

再被他拥着,我只觉得时间恍惚得让我不知身在何处,于是我努力酝酿一番,尝试着聚集起来些力道,再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往下一摁,我终于脱离了他的禁锢。

我敛了敛眉,面对着眼眶上的通红逶迤成一片,还似乎闪烁着亮晶晶液体的张代,淡淡然:“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没有走对多少步。可是非对错,再拿出来分析研究,也无法再将你我之间的沟壑填平。我曾经听人说过,所有久别重逢的复合,都不过是为了奔赴下一场离散,我曾经觉得这个简直可笑,我曾经以为你和我之间会有所不同,我也曾经以为爱是可以跨越任何一切阻滞沟壑的东西,但我错了。或者,我们之间可能还会有爱,但其实更多,或者是对那段不得善终的青春岁月的不甘,将我们捆绑纠缠罢了。张代,我们都错了,但还好我们还没有错到白发苍苍,就在这一刻我们都能及时止损,挺好的。反正你我之间的一切,就此打住吧。我不求我们以后能彼此祝福,也不求相忘江湖芥蒂全失,我只求你也能如我这般干脆利落将一切砍断,还我们彼此最后的海阔天空。”

完全枉顾我半分钟前才耗尽力气推开他,张代再一次狠扑上来,他再次用手环住我:“唐小二,我求你不要说这些话,不要说这些让我惧怕的话,我们之间不能够结束,永远不能结束!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我会好好抑制我内心所有患得患失害怕失去你的心魔,我真的会改的,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改好不好,我求你不要结束,你不要对我说狠话,这样我会害怕,你会彻底离开我。”

☆、第182章 那你更应该给我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就像是猴子掰玉米般,我捏住张代死死挂在我手臂上不放的手指,一根根地往下掰,掰到弯曲,掰到他放松,我来回反复掰动了差不多五分钟,才脱离他一半的禁锢,我努力勾起唇笑,我感觉自己矫情起来,简直要上天:“该来的一切它始终会来。我们其实在五年前争吵的那晚就彻底结束了,后面的那些全是画蛇添足狗尾续貂,它不过是我们人性里恶劣丑陋的一面衍生出来的****玩意,你大可以将它当成一场幻像,也可以把它当成一场噩梦,而幻像也好噩梦也罢,它终有消失的时候。而现在,就是最好的彻底埋葬它们的时刻。”

就像是不将手朝我伸来,就会被剁掉似的,张代的手作势又要越过来,我往后一挪躲开,眼神一凛:“张代,你说得对,我该醒醒了。我确信我已经醒过来了,而你也该醒醒了。”

手颓然悬在那里,张代的眼眸黯淡,却似乎涌动着无尽的波澜起伏,他脸色如灰:“可我很肯定我这辈子都无法醒过来。”

挪到床的另一角,我爬下床,就穿着袜子踏在地板上,那瓷片地板传递上来的冷冰,让我的神智更是清晰,我根本不需要再来个什么把心一横,就能狠下心来径直将刚刚被张代用脚蹬上的门拽开,我说:“张代,你可以走了。我们下一次再见面,希望你记得我的身份是博朗公司的唐小姐,而我自然会清晰知道你是大有集团的张总,反正就此以后,我们在公言公,我希望你可以用你的专业素养面对着我,同样的我也会如此。”

就像是被人用钉子死死地钉在了那里,张代慨然不动:“我不走。”

我耐着性子:“你真的该走了!”

从床上弹跳下来,张代也是鞋子都不穿,他朝我奔赴过来,他的喉结不断扇动着,他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话要对我说,但他最终只是说了最简单的那一句:“唐小二,你就是我的命。”

若然我还有余力,我或者该在此刻自嘲地笑,笑他自己将我视作他的命,却不愿意给予我足够的信任,用冷落我的方式,将我推走得渐行渐远。我也会笑我,明明自我标榜我到底有多爱他,可当被他执意突兀的冷落一个来月,也抵挡不住有心人连环的设局被蒙尘糊弄了眼睛。

咽下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酸涩,我含着嗓子:“那你更应该给我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张代的眼眶再转红:“我做不到。”

我再次耐住心性:“你可以的。这一年你没我,你没死,这不都活得好好的。你只需要放下执念,一切都会好起来。”

手捏成半团,张代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他径直上前一步,差点要全贴在我的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抬手,试探性地碰了碰我覆在门上的手背:“唐小二,我求你不要有这种让我害怕的念头。即使这一年我们天各两边,可我从来都认为,你还是我的。你还属于我。”

所有由抖落那一地的心思攒积起来的耐心,彻底被消磨殆尽,我感觉到万分的疲惫,我只想赶紧将他从我的眼前打发掉,好让我关上门来,独自一人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为这一场感情哭最后一次丧,然后确确凿凿将它深埋在枯萎的心房之下,才能重新出发重新启程到新的旅程,于是我将目光放冷:“我的客气有限,希望你不要逼我撕破脸皮!”

脸上被焦色覆盖侵占,张代忽而又是不要命般想要环住我,我忽然变成了一个炸毛的公鸡,我几乎是箭步从房间冲出去,径直跑到天台的边缘上才站定脚步,我将一只脚跨到护栏上,再决绝地扫一眼跟上来,已经是面无死灰的张代,咧开嘴轻笑:“你现在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从我的地盘滚出去,从此干脆利落结束我们之间的所有牵扯。第二,你看着我跳下去。”

张代的身体直发抖,他白如葱段的脸痉挛着,他的嘴唇直哆嗦:“唐小二,你不要冲动。”

我横眉一竖,咬牙切齿:“如果我没有办法获得新生,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其实,我没毛病,我压根就不想死,毕竟我好不容易才决心将他放下,我觉得生活的康庄大道就在我眼前,我在佛山有房,我银行卡又有存款,我身边的朋友够嗨,现在的手机越来越好玩酒越来越好喝,我又不是****才会想着为一个我决心不再爱的男人殉情去死,我只是想吓吓张代,让他赶紧拖着他那张直到此刻还能魅惑着我的脸从我的眼前消失掉,让他不再妄图用一些我至今仍然受用不已的甜言蜜语将我的决心拽回,我不想被打脸,更不想深陷在那种风波迭起的生活里面不能自拔。

他既然是万人迷,他既然有这么多的女人惦念着,那他就该继续去好好当他的万人迷,不要再来祸害我。

果然我这一招,倒是凑效了。

在这样寒风呼啸的凛冬里,张代的额头上沁出汗来,他疯了似的往后退:“好,我走,唐小二你快下来。”

我眸子一冷:“不要再喊我唐小二了!”

脸白得更是可怕,张代后退时被凸起来的水管绊了一下,他趔趄好几步才站稳脚跟,他却不敢有分毫的逗留,他飞一般冲到铁门边,用手急匆匆地扣下门栓:“你下来,我马上走。”

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寒风一灌,我身体微抖,气势不减:“五秒之内你不消失,那你就可以一睹我跳下去的英姿!”

一直赢我的张代,他终于轻而易举地在这一场对峙中落于下风,他的手哆嗦着好几下才将门拽开,他就像是一只灰溜溜的田鼠:“我马上消失!”

不知道他是过于急躁将门扣得太重,还是风的作用,总之那边有阵闷响传来,震得我骨骼一阵发酥,我意气阑珊从护栏跳下来,还没走两步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大腿上犹如被绑上千斤石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拖着身体回到房间里,反正我把袜子一摘就倒在床上,拽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那些呜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更无处可逃远远不断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我自顾自地说:“唐二,恭喜你,你真的解脱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煎熬辗转了多少个小时,才彻底睡着,反正我或者真的获得了最大的解脱,总之这一觉我睡得特别安稳。

待我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出头。

还真的是应景啊,我一打开门,原本阴霾几日的天气,忽然放晴起来,冬日暖洋洋的阳光洒满全身,我痛快淋漓地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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