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再一次在我的目光里挂不住,曹景阳竟然懂得了避嫌,他用那种让我觉得诡异的温和语气支开了身边的女人,他颓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唐二,你看看,我老婆现在怀孕了,她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她只有我,我要出点什么事她肯定受不了。唐二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我只有老婆孩子,你能不能原谅我,我知道我这样说显得我脸挺大,可我….”
若然是换在一年前,若然是换在我怀孕之前,我肯定自自然然将曹景阳这些话直接忽略掉,我直接该干啥的干啥,就算是抓破头发也要把他拎到派出所去,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他为他作出的罪恶付出代价。
然而,当看到他的身边已然有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怯生生的女人,当看到曹景阳因为护着那个女人而不敢肆意逃窜被我拦下,我在这一刻觉得他以前虽然是个渣,但这一刻的他倒是比张代那混球要显得男人,毕竟他为护妻儿不遗余力。
再想想我现在独身一人,就算我愿意花点钱弄曹景阳,那等我搭上搭的找人过来,曹景阳早不知道滚哪里去了好吗,我贪婪的代价估计只会换来个竹篮打水,我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做点有建树的。
忖量一番后,我不敢将势头放弱半分,我沉声说:“曹景阳,你别给我打什么感情牌。我会不会再找你麻烦,取决于你。”
脸暗成猪肝色,曹景阳下意识地朝他老婆去买零食的店投去一些目光,他又急急收回来,他咬咬牙:“我老婆快回来了,我有很多事她都是不知道的,我们说话都干脆点,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
我确信在这样焦灼状态下的曹景阳,他玩不出什么幺蛾子来,我一边死盯着曹景阳,另一边以最快速度伸手摸索寻得一个备用纽扣录音笔,将它的开关掰下,我这才缓缓说:“我有些问题要问你,我问你答,你要敢有哪怕一丝保留或者半句谎言,你后面就死定了。”
曹景阳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你问你问。”
我掐着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调持稳:“当初,是谁将我出租房的钥匙给你的?”
脸上露出恐慌之色,曹景阳的声音弱下去:“我告诉你,你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不然我更麻烦。”
我端起个气势,凶神恶煞瞪了他一眼:“你再啰嗦个不断,你麻烦更大!”
身体随之一颤,曹景阳的手捏起半圈:“夏莱,是夏莱把钥匙给我的。她告诉我,张代跟你的事黄掉了,她让我去好好安慰安慰你。她还让我别客气随便玩,她说张代马上就要出国了,他不会知道更不会拿我怎么样。”
脑海一片激灵,我猛然想起在曹景阳被张代打得毫无招架力的那一晚,夏莱很是诡异地出现我和李达面前,她很坚决要到现场去,而在我问曹景阳钥匙的事情之前,她很是愤慨抢在我前头,借口着曹景阳猥琐她将曹景阳揍得满地找牙,她当时的戏真是不要太好!
原来我实在太低估夏莱对张代的在乎,她对我的恨意也并非始于这一年半载,其实早在我大学时代,她就已经出手用这般恶毒的手段来招呼过我!
再想想我与张代婚姻持续的几个月里,她面对着我那种心无城府的亲近,我顿觉脊梁骨一阵阵的发凉,我拼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翻涌,盯着曹景阳:“那天晚上你被送院,半夜就忽然不见,也是夏莱把你弄走的?”
曹景阳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我将装着录音器的包包往曹景阳的身侧凑了凑,低喝:“别给我点头,你就说是不是?!”
更是急躁看着他老婆那个方向,曹景阳的声音颤动着:“是夏莱找人把我弄走的。她当时就让人直接把我送到江西赣州一个小村里去了。她还警告我,以后我要敢再在深圳出现,她就花钱买我的手手脚脚,让人把我的手脚全剁下来。唐二,我知道我对你犯下了很多禽兽的行径,我也不敢求你谅解,但你真的不能让夏莱或者张代知道你今天在深圳碰到我。我老婆就要生了,她不能没有我…”
明明害怕得要死,还要跑回来深圳,曹景阳这是脑子进水了,还是他有非回来深圳不可的理由?我没有八卦曹景阳的兴趣,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顺着曹景阳的话茬,我问:“你既然那么怕死,你回来深圳做什么?”
搓了搓手,曹景阳呼出一口热气:“大学毕业之后,我就一直啃我爸,我连个电脑都用得不利索,我好不容易才在江西赣州那边找了个仓库员的工作,一个月工资才那么两千块出头。我老婆没怀之前省着点还够花,但现在她都快生了,我手头上没多少余钱。我急得焦头烂额之际,我爸以前一个朋友忽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去给我爸探监,我爸想见见我。我不是说我不想要我老子了,但我还愁着给我老婆生孩子的钱,更别提有余钱坐车跑深圳一趟。我爸那个朋友就说他可以帮我掏这个车费。”
我眉头皱了皱:“继续往下说。”
越发焦灼,曹景阳的语速越快:“我当时还有顾忌,毕竟请假也得扣钱,我还是不太愿意来,那个叔叔就骂我没良心,他打包票说只要我过来看我爸,车票他出,酒店住宿吃饭花销他全包,他还会给我几万块,当做他帮我爸照顾我。我一听挺心动就来了。那个叔叔包了食宿给我和我老婆买了车票,还额外给了我两万块。”
墙倒众人推这话,绝对不是古人没事早着玩的,尤其是在深圳这种人情淡漠的地方,再加上曹军的人品真不乍的,我不相信在他进去蹲牢子之后,还会有人惦记着他。
就算真的有那么一两个眼瞎的,一直觉得曹军就一大好人,去探视探视他也正常,可还真的犯不着千方百计没事找抽的让曹军和曹景阳来一出父子团聚,并且为此买单。
自打知道自己在无意中被夏莱这一干的贱人各种阴谋玩弄于鼓掌中后,我觉得我都快得神经病了,我总觉得这又是一场阴谋。
会不会是有人想将曹景阳弄到深圳来,又这么巧合地让我碰到他?
盯视着曹景阳,我缓缓的:“你爸的这个朋友,你以前跟他熟不熟?”
曹景阳摇头:“他说之前见过我好几次,但我都没啥印象了。”
越发觉得这一切有诈,我不动声色:“你有没有你这个什么所谓叔叔的手机号码?你把他手机号码给我,我跟他确认一下,你到底有没有撒谎。”
头径直摇得像个拨浪鼓,曹景阳再用目光浮游关注着他老婆的动态,他哭丧着脸:“那个叔叔联系我,用的都是固定电话,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这时代手机都遍地开花了,手机存个号码直接拨通多方便啊,用固定电话还得打一次就按一次号码,曹军这么个所谓对小辈慷慨的朋友,居然连曹景阳的手机号码都没存么,每次都用固话找他?
更觉得我与曹景阳这一场遇见,来得过于巧合和诡异,我稳住自己:“好,拿来。”
生怕我不信他,后面还要缠着他不放似的,曹景阳掏出手机在我面前翻了翻,他指着上面两串号码:“这两个深圳固话,那个叔叔都用来给我打过电话,你可以都记下来。”
我想着后面我不知道还用不用得上曹景阳,我单单记这两个号码会少,于是我装作不经意的,说输数字麻烦,我拍照就好。
虽然好歹过上了娶妻生子的正常生活,但曹景阳这猪脑子倒没多少长进,他不疑有他将手机举给我拍了照。
还是不太愿意就此将曹景阳这根线索断掉,我想了想,说:“你把你的手机号码留给我。顺便把你的车票,给我拍个照留存一下。”
曹景阳的脸色一变:“这个….”
我瞪了他一眼:“你没得选择。你别以为,我这一年是没本事把你翻出来,我只是忙,才暂且让你松口气而已。”
其实我就是装逼罢了,我要真有大海捞针的本事,我就得上天了。
可好在曹景阳竟然吃我这套,他更是哭丧着一张脸,按照我说的一一执行,还不断地再次开口向我祈求我不能向张代或夏莱其中一人透露关于他的信息。
多少还算有些常识,我知道就算这会儿我扭送曹景阳去派出所自首,若然我没有前后打点,单单凭曹景阳的自首说辞,我咬他不进去,所以我再扒着不让他走,也没啥用处,等他老婆一过来,我就给放行了。
或者是真的学好了吧,总之曹景阳背对着我,他用更温和地声音抚慰着他因为我的出现而显得有些不安的妻子,他们就这么在我面前走进了候车室里。
阑珊索然,我将录音笔关掉,我寻思着即使有曹景阳亲口指认夏莱就是我当年那一切屈辱的始作俑者,但曹景阳这番话起不到能将夏莱定罪的作用,既然我无法用法律让夏莱为她的恶毒买单,那我更要另辟蹊径,将她撕得片甲不留。
可手撕一个有钱有势的白富美,对于我而言,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开车往回赶得路上,我绞尽脑汁也没有太多思路,只得将这一切暂且束之高阁。
然而也因为这么诡异地忽然遇到曹景阳这一茬,我没有加班的心情,回到公司之后我掐着下班点打卡走人,吃完饭回到家里我赶紧开电脑将曹景阳留给我的那两个固定电话设置着用网络来打,接连打了好几次,都提示未能接通。
这似乎进一步向我证实,还真的不是在老天爷的冥冥牵线,而是有人算计好一切将曹景阳推到我的面前来。
那,做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这个人的本意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是敌还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