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她找出一本黄历,拿到在寝室看书的董飞卿面前,“帮我选个开张的日子。”
董飞卿嗯了一声,放下书,接过黄历,翻阅一阵子,又凝神斟酌片刻,说道:“要是来得及,六天后就是好日子;来不及的话,就过半个月再开张。”
蒋徽笑着说好。
董飞卿笑笑地凝视着她,“你又不是选不出。”
“就要让你给我选。”蒋徽说道,“等到书院开始招揽学生的时候,我帮你挑个好日子,好么?”
“好。”董飞卿拉过她,让她卧在身侧,“一天到晚都活蹦乱跳的,老老实实睡会儿。”
蒋徽笑出来。其实,他才是睡得特别少的那一个,只是,看书、沉思的时候,惯于慵懒地卧着或躺着。
天气很热了,两个人在床上相拥,再怎么心如止水,也会觉得有些燥热。
董飞卿拿过一旁的折扇,抖开来,给她打扇。
过了些时候,蒋徽真就睡着了。
他打扇的动作不停,莞尔而笑。
傍晚,董飞卿交待手下几句,独自出门——今日,他与叔父相约在状元楼吃顿饭。出门时,他没忘记带上朱玉赠给叔父的两把折扇。
到了状元楼,酒菜上齐之后,便把折扇送上,说了原委。
程询仔细看过,由衷地称赞几句,末了轻轻一笑,“朱家这孩子,委实有趣。”
“的确有趣。”董飞卿笑道,“我都恨不得把他拎到您跟前儿,亲眼瞧瞧他见到您会是怎样的手足无措。”
程询没辙地睨了他一眼,“少没正形。你那不是等于让他受罚么?那等心绪,或许与有些官员对皇上的心绪相仿。”
董飞卿哈哈一乐,“有些官员对您也一样,我听说,不少人与您叙谈、道别之后,腿都打哆嗦。”
程询朗声笑起来,“胡扯。那等人分明是做贼心虚。”转而问道,“近来跟解语忙什么呢?”
董飞卿也没隐瞒,把种种是非照实说了,说着便想起一事,问道:“您曾经说过,我走过的路线很有些意思,指的是什么?”
程询道:“你去过的地方,解语也去过。”
董飞卿心头突地一跳,“上回您说起来,怎么没告诉我?”
“解语就跟我自个儿的闺女一样,她去过何处,凭什么告诉你?”程询喝了一口酒,“你要是以为她追着你四处跑,怎么办?心里有底了,有恃无恐地怠慢她,我少不得想法子整治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
“……”董飞卿当真啼笑皆非起来。
程询这才如实道出心绪:“主要是我真不知道那丫头在唱哪出,你呢,又总跟追踪你的程府护卫斗法——有些地方到底去没去,他们到今日都不敢笃定。
“再说了,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孩子,都好吃、会吃,去的那些地方,都有名菜、风味小吃,我犯嘀咕的时候就想:这俩吃货的口味一向差不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董飞卿想一想,释然一笑。也是啊。他们这几个一起长大的人,好多事情上,喜好相同。陈嫣若不是处心积虑地针对他,若是按着蒋徽与恺之、他与薇珑下功夫,其实也能找到不少相同之处。
程询对多年间环绕在身边的几个孩子,最是了解,但也因为太了解,除了笃定会发生的那些事,看不出几个孩崽子之间的羁绊。
心思都瞒不过他和妻子的,只有恺之。毕竟是亲骨肉,恺之稍稍有些不对劲,直觉便会没来由地告诉他,让他及时地处处留心。至于飞卿、解语,想都不要想——这俩孩子太贼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程询说话从来是点到为止,并没深究飞卿为何问及此事,岔开话题:“你是说,解语在外吃了不少苦,有董夫人的一份儿功劳?”
董飞卿嗯了一声,“您别管了,我有法子对付他们。”
“行啊。”程询一笑,“老规矩,你忙你的,我敲边鼓。”
董飞卿给叔父斟了一杯酒,解释道:“不是不想让您出手,主要是什么仇怨都一样,自己出手整治人,才觉得解气。”
“懂。”程询颔首,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我跟你婶婶给解语的嫁妆。前两回我粗心大意的,都忘了带上,这回你给她带回去。”
“……”董飞卿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给她体己银子么?我们现在手头挺富裕的,真的。”
程询瞪了他一眼,“你也说了,这是给解语的,不关你的事儿。少跟我啰嗦,别弄得我一不高兴,强行让解语做我闺女。”
董飞卿笑得眉眼飞扬,心里却为之动容。
程询端起酒杯,俊朗的容颜上尽是温和的笑意,“好好儿待她。”
“一定。”董飞卿与叔父碰杯,一饮而尽。
会好好儿待她、疼她、宠着她,就算把她惯得每日嘚瑟,也心甘情愿。
因为,那就该是她该拥有的光景。
叔侄两个在席间谈笑风生,随后道别。
董飞卿进家门之前,留意到了停在门前的两辆马车。
刘全迎上来,禀道:“袁琛、秦桦到了。”
“这么快?”董飞卿略有些意外。
刘全却笑道:“前几日跟您说的时候,人就在半路了,好几日了,又是日夜兼程地赶路,今日前来,小的都觉着迟了些。”
董飞卿牵了牵唇,“人呢?”
“去了内宅,夫人跟夫妻两个说话呢。”
董飞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我要见的人,带回来没有?”
“带回来了。”刘全侧身打个请的手势,“就等着您询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