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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2 / 2)

他捡起在地上的王冠,笨拙地带上,朝她示意看怎么样?很好看啊,真的很好看,王冠没有他好看。毕竟是那么劣质的星星, 金色的箔纸压在他的银发上,那对绿眼美丽得像浮桥下的湖一样。

“*¥*#?”他问她,她听不懂,不过她大约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努力撑了一下地伸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王冠。

宝石有点歪,摆摆正,也许蓝色或绿色的宝石会更好看,更衬他的眼睛,那真是很美的眼睛,她好羡慕。她只有黑褐色的瞳仁,不如那双眼睛美丽。这颗红宝石也很好看。一团火焰压在他的银发上,烛光跳跃,火在肆无忌惮地燃烧。绿眼在她面前弯了弯。

现在它们似乎又是墨绿色的了,浓郁得像一片深潭,苍翠的魅力,朝她倾过来,在她眼前打转,打转成旋涡。

她有点晕,酒上了脸,他讶异地摸了摸她的脸,没有料到她这么经不起酒精摧残。可能公举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会喝酒的人,不过她没醉,真的。她只是太开心了,哭得泪汪汪的,止都止不住。他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把她扶着坐到桌前,和她一起端起碗盘享用大餐。

节日还没有庆祝够,贝莉儿想干一杯,不过他没有再让她喝酒。

后来她刷牙洗脸……嗯,床单包袱他会打了,所以也会自己拆开来,从里面拿出两人的牙刷毛巾,拖她到浴室,给她挤牙膏按开关。她刷完牙他就给她递洗面奶。贝莉儿虽然在太子上放了一个发箍,但是她基本不用的,洗脸的时候都是用手一抓一把,头发悬在背后一抓了事。她觉得发箍勒在头上很痛啊,他按着她的脸往后压,她一直挣扎。她像个软脚章鱼,一直停不住地向后倒,要软在地上,他就每次都把她捞起来,脸上都是狡黠的坏笑。

然后她又觉得很好笑,因为小公举也刷牙洗脸,他当着她的面用了她的发箍,那个大额头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傻。她指着一直笑,他很生气,用力地瞪着她,不过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最后他想到了好办法,他一边说着no一边要来抱她,贝莉儿跑了,在门口被小黄绊了一跤,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小黄可能吓得比她更厉害呢,吱呜一声就躲到了角落。她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委屈。他赶紧地过来摸了摸她的脚,左右揉揉又问她,她不太确定自己回答了什么,不过应该是确定了没有事,于是他把她拉起来,送到床上。

天很黑啊,窗外都是雪声,呼呼作响。贝莉儿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冷掉的食物的香气甜甜的,和烛油的香气一起荡漾着。房间有点憋闷,公举开了窗户,凉凉的风涌了进来。她坐在床上看。

真美啊。她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又能看得见。那是黑暗,是风声,是雪,是树林,呜呜作响,是过路的旅人,拂过树林,在风中起舞。天如此黑暗,暗得还有一点天光,或许那是雪在反光,无数的反光在跳跃着,地上安静的光,冷而白,而亮。屋内有烛光,而雪比屋内更亮,在夜里有雪花打上来,是暗的颜色。

可真美啊。房间里嗡嗡的暖气作响,暖得熏然,迎面是凉风吹到脸上。那是困在南方梅雨里的人,一生也看不见的风雪。

贝莉儿觉得自己陷入了枕头中,像陷入云的海洋,柔软而温暖,因为全身发热、晕眩、血液涌动而拥有了可沉眠的依靠。她叹息一声,摊开了手,陷入黑暗和云朵里,就此要沉眠。但她又睁开了眼,有人给她盖上被子。她好感谢,她知道是谁,她跟着他的手一起把被子拉到下巴,很温暖,有个人俯在她床前,她高兴地和他说晚安。

他的银发比雪光耀眼。

雪下了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铃声响起来,刺破酣眠的甜蜜。贝莉儿惊醒了,在黑暗中有了动静。小黄是先爬起来的,它咕噜了一声,在床上走来走去,踩到贝莉儿的手。贝莉儿撑起身体,爬起来,小黄窝在她胳膊下面。窗帘拉开了一半,能看见屋外很亮,是因为很暗而透出的那种亮,贝莉儿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景色,他们一起看着玛利多诺多尔从地上坐起来,摸到卫星电话,开始讲话。

贝莉儿不太清楚现在是几点钟,她到处摸手机,那点微光在床头柜上闪耀,可能看见她的手在找东西,他把手机递给她。他们的手机和卫星电话都并排地放在床头柜上……贝莉儿打开屏幕,太亮了,她被刺激得闭了一下眼睛。

适应一会儿再看了眼时间,是清晨五点半。

玛利多诺多尔说了最后一句,挂了电话。实际上对话很简短,只有几句话,因为信号断断续续增加了一些障碍。凌晨比夜晚更加静,一点声音单词会这样断断续续地漏出来,让人听见。女孩在床上看着他,和那条狗一模一样的黑眼睛。当然她的眼睛比狗的可爱多了。他想她大概猜到了,空气里有股无言的信号,他打给她:

【预报变了,冷气团改变了路线,大约十点到十二点的时候,暴风雪就要来了。】

没的说,起床吧。他们现在得赶紧赶到别墅去,可不能趁风雪来的时候踩点进安全屋,那是要命的。

贝莉儿立刻精神了,本来她被电话吵醒就没有睡意了。近来没有灯,她年纪大了,从前常年作死受不了摸黑看手机,又连日折腾,都睡得早。揉揉眼睛爬起来,两个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

她昨天喝醉了酒,脑子有点不清楚,这时候才发现玛利多诺多尔是和衣睡在地上的。……啊,卧槽,他怎么不开睡袋?他们昨天收拾行李太激动了把睡袋塞回袋子里去了,那不也就是抽出来的一道手续吗?早上再塞回去就好了呀?怎么能睡在地板上!

她赶忙打手机问他,玛利多诺多尔没当回事:【屋里很热。】他并不在乎这个,什么都好,他很高兴,现在让他直接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甘之如殆。他有想过睡床,反正被子够,中间叠一条线就可以,还可以防止那条狗上床来。不过玛利多诺多尔最后还是没有睡到花儿身边。

第一次他犹豫了很久不敢,她是个女孩儿。第二次他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她是他喜欢的女孩儿。

她什么样他都高兴。王冠还放在客厅的桌上,端端正正,红宝石在黑暗中有一抹温柔的星光。贝莉儿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干过什么蠢事,结结巴巴地道歉,用手机打字问他有没有不高兴?她不小心喝多了酒。他怎么会不高兴?他非常高兴。今天是圣诞节,轮到他的舞会了。他非常非常高兴。

玛利多诺多尔抱了她一下,希望这可以让她了解,他一点都没有不高兴。“good morning!”他和她说早安。虽说这样抱也可以说是朋友之间亲密的体现,他能感受到她有些僵硬,不适应他这样的态度。

他知道亚洲人是比较矜持的,没有说什么。他想到自己昨晚给她盖被子,她乖乖地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下巴对他说话。他听不懂,他想她是和他说晚安。

一句晚安换一张地板的床,虽然玛利多诺多尔躺下去的时候还是觉得地板很硬尘土很脏空气很燥,这一切都不如膨胀起来的快乐。整座小木屋都似乎漂浮在云中,在天国,他走在云上,每一个步子都有天使跟在他身后唱歌。

睡在地上也有个好处,就是现在睡袋不需要打包了。管家的消息得到得很准,天微亮了。他昨晚和玛利多诺多尔通过电话,知道必要的话他们半小时内就可以出发。

他们借手机光整理了一下行李,然后轮流去浴室刷牙洗脸。贝莉儿看着镜子,不知怎么想起来好像有微妙的回忆。……脚有点痛,她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好像跌在门槛上。

啊丢脸死了,她不该喝那么多酒,她捂住脸。她昨天拆礼物有点尴尬,不小心喉咙一通就全吞下去了。外面有关门声传来,玛利多诺多尔带小黄出去遛了,胡思乱想什么呢,时间紧迫,她赶紧打开水龙头开始刷牙。

贝莉儿把锅子从炉子上端下来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进来了,小黄今天要这么久?她纳闷地看了一眼,公举走过来告诉她【它怕冷不肯出去。】……好吧。

玛利多诺多尔帮她端锅,他们一起泡了一碗牛奶,把剩下的饼干吃掉。贝莉儿还想做点别的,比如说煎蛋啦香肠啦什么的,吃饱点才有力气才温暖。玛利多诺多尔制止了她:【早点去别墅就好,别墅也有这个。】她想了想也对,只是有点可惜剩菜。剩菜已经被玛利多诺多尔处理掉了,他是不吃过夜剩饭的,从来没意识到这个东西是可以吃的。……昨天晚上公举就非常乖巧地把东西都扔到食物处理机里去了。

……他勤奋懂事起来也真的让人非常窝心呢。贝莉儿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她另外悄悄往行李里塞了两根冰淇淋,她觉得这个今晚的派对可以啃两口。喝酒就算了,还是碰冰淇淋。东西带上来贝莉儿才刚吃一根呢,后面生病了都是妄想。啊啊啊在冬天的暖气屋里,对着雪吃冰棍,不是人生一大乐事吗?

今天是圣诞节,雪下得好像也比平日格外有味道。雪确实更大了,开始像是暴雨,又不那么像,雪花打在屋子上,开始有一种噼噼啪啪的急促的声音。小木屋在这遥远的山林中仿佛是飘摇的,如无根之萍,在风暴的旋涡中小小地摇摆着,毫无援手。

这种感觉和台风又有点不大像,台风在水泥房子里,事先得到了消息而充分的储水和存粮,微博和朋友圈中哀鸿遍野,彼此群嘲,自得其乐。而山中的暴风雪,却仿佛只有这一个世界,除此之外,全是仃伶。

她吃着饼干,说不出是有点不安还是有点新奇地一直盯着窗外的雪。其实看不清,屋中烛光闪闪,窗外雪花急促地打在玻璃上,不停的细微的噗噗声,像雨点一样纷繁。天色微微地亮起来了,即使如此还是如同夜色一样昏沉。

旁边有手机递过来,贝莉儿看了眼。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他们并肩坐在桌前,像很多年的朋友一样自然地闲聊。【你为什么要在冬天一个人住到这里?你是女孩子,不害怕吗?】

贝莉儿不确定应该怎么说。害怕嘛……她当时没有想到这个。一来国内总体来说治安还是十分安全的,山下的小镇也是游客熙熙攘攘,这时正是旅游旺季,住房供不应求。人多的地方贝莉儿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二来嘛……她用湿巾擦了擦手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打:

【就是突然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这样。其他的没有想到。】

公举没有说话,贝莉儿有种感觉,他似乎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她看不清他的脸,他那么白,烛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暗影,只余那双碧眼,深邃迷人。他这样看着她的时候真的很漂亮很漂亮。从她把他从雪里拖出来那么久,公举终于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使,贝莉儿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第一次来瑞士,看见雪吗?】

嗯嗯。贝莉儿点着头告诉他:【瑞士很美!】说到这个她就笑了。

他也笑了笑说:【我家也很美,虽然不常下雪。它在意大利,如果有时间,我可以请你去看。】

【……诶你不是瑞士人吗?】

【不是。】他很自然地在手机上打下:【我是意大利人,来这里度假。】

贝莉儿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很奸诈了!他第一次看她递给他的翻译系统,选的是法语!

她还以为他是瑞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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