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前的破房子勉为其难能称作是个茅草屋,屋顶上的稻草掉了一大半,木姜踹门,将男人拖了进去,“咯噔”一声,将他的脑袋撞了个大包。
木姜十分抱歉,放下他的脚,双手合掌:“对不起,对不起,罪过,罪过,为了救人,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忙手忙脚的将他拖到那张板子床上,累了一身的汗,又酸又臭,坐了一会儿,掏出板子床下的火折子,点了蜡烛捏在手上。
暖光,给黑夜烫了个洞。
光也给侠客的脸上也镀了一层暖色,侠客的脸虽然灰尘仆仆的,可仍掩不了他深刻的轮廓,以及高挺的鼻,抿的紧紧的薄唇。
木姜看了一会儿,忽的觉得脸蛋发热,强装认为这烛火靠的太近,热着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看,见他眼眶上□□层层,伸了手就要用袖子去擦。
黄褐色的污浊掩不了的恶心,木姜讪讪,蹲下去在他眼眶轻轻吹去浮粉,才惊魂未定的站了起来。
现在,这位大侠伤了,她应该去给他找个大夫。
她打定了注意,正要出门,才记起夜诊的大夫是十分昂贵的,踌躇之间,盯着板床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从床下面挖出一个陶罐。
陶罐不大,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不多,她掏了好久,拿出一只小小的金合扇耳环捏在手里。
她正要走,要想了一会儿,从地上捞了把稻草把床上的人严严实实的遮了个彻底,才放心的离开了。
长安的风依旧大的很,哪怕是在夏日,木姜请了大夫,在他无数次盘问她为何有如此精细的耳环后,终于将手搭在大侠的手腕子上。
大夫高深的闭着眼,摸着自己的山羊须,摇着头说:“不要紧,不要紧,皮肉伤而已,开点儿金疮药就好了。”
又捧着他的脑袋瞧了半晌说,“作孽哟,作孽哟,这脑袋的伤伤的这么重失忆了怎么办哟?”
木姜听着,脸像被打了两巴掌,磨蹭了一会儿,将大夫送走了,自己看了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回了百香楼。
田嫂不会等她,这个点儿多半是睡了,木姜将恭桶洗涮后码在后院,捶捶自己的腰,正准备回房睡觉,便听到尖细的声音叫了一声:“谁在那?”
木姜的眼睛红的像狗,眼前凑着一个大灯笼,灯笼旁是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挑的丹凤眼淬着寒一样冷的光,一身桃花红的衫子将人衬的如琢如磨。
“谢郎?”柔媚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那人穿着一双绣着明珠的牡丹花样式的鞋走了过来,她站在男人的身后,淡淡说:“谢郎,这小姑娘知道了咋两的事,要是传出去,怎么是好?”
那穿着桃花衫子的男人接话:“那该怎么办?”
“杀了好不好?”
女人将头靠在男人的肩上,看着木姜,一动不动。
木姜大骇,吓得全身都清醒了,她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按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没看到!”
那女的轻笑道:“一般说没看到的往往都看到了,你说是不是,谢郎?”
谢郎提着灯,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转身对女子道:“这人我有印象,是百花楼倒夜香的。”
“哼!谢郎果真对什么样的女子都上心。”
“西西。”
女子从鼻尖哼了一声,转身道:“好吧,那就交给你解决了,谢郎,我先去歇息了。”
木姜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她想着自己从前看的最多的便是别人在她脚底下跪,如今只要是个人她都得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的际遇不得不说奇怪。比如她现在怕的要死,浑身都发冷汗,可她异想天开的想到,要是死了好像也不多,一家团聚,哪里有这么多受不尽的苦!可她转念一想,她刚救来的侠客,连眼睛都没睁开,她要是就这么死了,多划不来?
左想右想,活着虽然大多数像嚼着黄连吞着苦胆,可是活着并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她半是害怕,半是惊惧的含着包眼泪,抱着那人的腿说:“大人,大人,求求你救救奴吧。”
恶臭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扑面而来,谢三郎提着灯,捂着鼻子,嫌弃的挪动自己的腿:“走开,你这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