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也祸也。
居民们必须含泪送自己的孩子们离开故乡,去完全陌生、可能相对落后、生活条件相对低很多的农村生存,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返回的时候。
悲伤与痛苦的事情发生在很多城市家庭中。
学生们打包着行李,甚至有的还按照风俗敲锣打鼓,送孩子们去完全不同的地方,这次不同于串联的短期,看不到尽头,看不到曙光,未来完全是个想不出的变数。
城市里搞得热火朝天、慌乱不已,落后镇上居民又不一样的风格。他们没法子去兵团、农场集体安置的资格,全部实行就地分散插队的原则。
即按当时区革委会分配给各公社指标,由个人到公社了解指标分配情况,自行到生产大队和小队寻找插队点。也就是,知识分子学生们可自己找生产队。
于是有大熊猫国营基地、在当地算是有名的碧山村,成为众学生哄抢的香饽饽,碧山镇、童水镇……方圆十里,都有学生走路前来探听事情。
张队长已经接到数十位学生的自荐。
有的还是村民们的亲戚朋友,谁都不好拒绝,谁也都不好同意。
主要是他有些怕这些学生们。
串联红星队的余威还在,都知道这些是不怕死的小将们,谁还敢去接纳,村里各种‘封建社会’分子那么多。别一粒老鼠屎怪一锅汤,弄得整个生产队风气下降。
倒是隔壁的碧水村率先接纳一堆青年学生,碧土村惯性观望。
直到上面有文件下来,碧山村需要空出一些名额,听说是有上京的知青们以及一些动物学专业的知青们,要被送过来。
张队长把‘一些’字眼巧妙去掉,有光明正大的借口拒绝镇上的人家。
在人群中央,甜妹儿托腮思考。
王舅舅家的表哥表姐们全都托关系,在工厂里打工。除去大表哥王溢阳,他自动代替妹妹弟弟辞职,提前一步去水湾县隔着一城墙的生产队农村当知青。
王家都在水湾县。
他也不需要拖关系来碧山镇,其主要原因是他已经成亲,有自己的同镇居民媳妇儿,听闻已经快有第一个孩子。
因此,叶家完全同意张队长的决定。
有最有威望的几家同意,村民们也不敢有意见,倒是碧水村来的人最多,碧土村收极少数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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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下乡活动进行得风风火火。
气温还没完全变暖,碧山镇红色革委会,已经通知碧山村去领分配来的知青。
此刻正是水稻种植的最佳时间,张队长便委托甜妹儿去接知青们,正好她可以赶车、可以揍人,还与知识分子有共同话题,相貌绝对是村里最标志的。
翌日清晨,甜妹儿背个改装军用包、带上绿色帽、穿上一身军旅装,英姿飒爽,骑着俊马在村里飞驰一圈,惹得娃娃们羡慕不已。
然后,她才驾着木板车,叼着一节甜甘蔗,慢慢悠悠离开碧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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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山镇,此刻正领着知青们搞最有名的‘忆苦思甜’活动。
穿着破棉衣、带着红袖章的红色革委会组长,正站在镇门口正中心,滔滔不绝,讲诉着关于红色主义,关于咱们如今的幸福生活,关于封建社会的苦苦苦。
知青学生们整整齐齐地立在平坝里,穿着发下来的破旧棉衣,冷风把学生们冻得一个个瑟瑟发抖,有的女生被冻成红鼻头,清鼻涕不住地流着。
他们当中有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必须听着穷人们,用本地乡音土话,描述旧社会地主有多蛮狠、农民生活有多苦,甚至还有真原地主小脚老婆婆被迫跪在学生们的面前,可怜兮兮。
对于有的学生,他们曾经做过比这还过分的。
对于有的学生,面上竟是不忍与同情,但碍于之前那几个知青例子,他们只能把同情往肚子里吞。他们看向站着的一些学生,据说是从上京来的,长得听俊俏的。
这时候,又有一穷困潦倒的老大爷站到最中心去。
村革委会组长很尊重,他寻例问:
“您在万恶旧社会受过哪些苦?给咱们学生们讲一讲!”
他着急得抓耳挠腮:
“没啥苦事情说!”
“哎哎哎,说地主家的事情,说您挨饿受冻的事情,说您……”组长很一手。
“咱们村那个地主家可真有钱,村民们平日里有事借点钱人家都答应,我妈去他家喂孩子奶,咱们家一顿三日白米饭,真好吃,现在想起来肚子还咕噜咕噜叫。”
听懂的知青学生们一阵哄笑。
组长正要阻止——
“要说苦啊,那苦的要命,那六零年来头咱村里遭饥荒,死了的、浮肿的、新坟墓一堆堆,那村井口的九二麻子…...呜呜呜。”
组长立马捂着他嘴巴。
听懂听不懂的知青们,全部都哈哈哈笑得很开心。
组长自觉得丢面子,赶紧把准备的食物拿出来,黑黑一坨,里面有烂红薯、树根草皮、糠猪饲料,每个人都给满满一碗,必须喝下去才算会议成功。
“叶星同志,你两碗!”
“汪强军同志,你也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