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低着头,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四喜如意纹妆花襟子,水绿色的粽裙,外面罩着白色的斗篷,周围一圈儿都嵌了兔毛边儿,穿的很是素净,偏生微张的红唇显出几分妖媚来。
谢婉宁低了头,她一开始就觉得是因着赵彻的缘故三公主才会叫她来冰嬉节的,却没有想到是借着这个由头,她原想着赵彻怎么说也是个王爷,断不会舍了时间的,没想到此番竟然来做了冰球师傅。
她的手不由得就攥紧了斗篷的毛边儿,他到底还是这样做了,上辈子他只见了她一面就将她强夺回王府去,这次谢府没有落败,她还是名门贵女,他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了,左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三公主眉眼秀丽,看了底下的小娘子们:“此番我可是下了大力气才能请来二皇兄来,他的冰球玩的可好,大家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底下的小娘子听了心中一热,这可是晋王殿下啊,世人皆知晋王文才武略,人生的高大俊朗,虽说如今储君未定,却是有很大可能高登宝座的,最重要的是,他如今还未大婚,真就像三公主说的一样,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啊。
若是谁能嫁与晋王为妻,就算是将来未登大宝,可也是不容置喙的晋王妃,这可是多少小娘子都向往的,谁都想使了劲儿往他身边凑,可晋王常年不见,这可真是个好机会。
一时间小娘子的眼神都有些惊喜,陆雅怡面上带了矜持的笑,她不敢抬头看赵彻,她想起今儿一早选了好久的衣裳,玫瑰紫的襟子,上面绣了大朵的牡丹花,外面特意选了猩猩红的斗篷,他觉得好看吗,她这样一想脸就红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赵彻根本没有看她。
五公主笑了笑:“二皇兄,你可要好好教咱们呀。”
赵彻从身后属下手里接过用熊皮缝制的圆月状球,他不疾不徐地开口:“这冰球的规则,大家该是知道的,谁能将球带进对方的旗门就算是赢了,用手抛掷,用脚踢都是允许的,”他说完停了半晌,“大家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话音儿一落,原本四散在周围的小娘子们都围了过去,赵彻立刻就被包围了。
“晋王殿下,这抢球若是不小心摔了可怎么办,”又有人问:“这抢球气力可大的紧,若是不小心碰到了脸上可怎么办,”一众小娘子都很是担心的样子,毕竟脸可是第一要紧的,又有些其他小娘子问了些无关的问题,脸上俱都带着甜甜的笑,眼睛忍不住就去看赵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们在打什么主意,全场只剩了三个人没有围过去,分别是陆雅怡,程昭和谢婉宁,三公主心中了然,陆雅怡一贯要面子,自然不会做这种上赶的事。
至于谢婉宁……她打量了一下,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很,二皇兄就是为了她才应允了来做这冰球师傅,可看谢婉宁的样子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她又看了眼赵彻,原来似她二皇兄这样的人也有为难的事。
赵彻耐着性子一一解答了,只不过声音有些冷峭,他想起在茶楼里时帮他包扎伤口的谢婉宁,睫毛纤长。
赵彻的余光就看见她离的远远的,上次也是这样。
“大家可以练习一番,”赵彻转了转手里的球。
三公主和五公主分别领了两队,至于人员的分配嘛,三公主眨了眼:“你们任是跟了谁都可以,不过还是要抉择一下的,我和五妹妹随意选了即可。”
五公主也点了点头。
三公主自然先选了谢婉宁,五公主则先要了陆雅怡,剩下的其他人随意分配了下。
程昭很高兴:“没想到我们两个竟成了一队的,”谢婉宁也笑了下,三公主第一个选了她……必然是因着赵彻的缘故,她低了头。
冰场上两边各设置了一个旗门,中间放了条红色的丝带,赵彻没怎么用力的样子,却把球准确地踢到了丝带中间,小娘子们心中暗叹佩服,这样的准头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球一滚动,一众小娘子就滑了冰鞋往球那儿走,或是用脚,或是用手,都想了法子想把球带进自家的旗门里去。
谢婉宁却有些恍惚,她自幼喜欢走冰,进了王府以后赵彻忙于朝事,怕她无聊特意给她砌了个冰场,还教她打冰球,是的,她会冰球。
她正在寻思间,球带着劲风就往她的面门冲来,她不能暴露自己会冰球的事,下意识就闪了身避了开来。
接着三公主同队的小娘子的叹气,这可是在打冰球,不是躲冰球,无奈,众人只能接着玩下去。
还是有些不熟练,待练习结束后赵彻分别说了几个要点,他看了看谢婉宁:“谢姑娘,你做前锋吧,”然后又说了哪些人适合什么位置。
果然有小娘子不服气,前锋是个多好的位置,凭什么让给谢婉宁:“晋王殿下,你方才也看见了,谢姑娘她不只不会打球,竟然还躲了去,如何能做得前锋。”
底下的小娘子听了很是附和,谁都不甘愿叫这样的人做前锋,赵彻挑了眉:“方才谢姑娘确实是躲了开来,可若是你们遇见这种情况躲得开吗。”
刚刚那球凶险的很,若是叫她们遇见了恐怕还真的是躲不开,十有八九是要砸到身上的,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明谢婉宁走冰技艺实在厉害,一时间小娘子们就都看向了谢婉宁。
赵彻看这场面就知道大家都懂了他的意思了,他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样纤细的姑娘走冰如此厉害。
谢婉宁却后悔不迭,方才只想着不暴露会打冰球的事,却意外显露了她会走冰,只要一遇上赵彻她就犯糊涂,此刻只能点了头:“是,晋王殿下。”
赵彻到底有事情忙,过了一会儿便走了,接下来小娘子们则是继续练习打冰球。
外面到底风大寒冷,三公主也不好留人太久,因此过了不大会儿便邀了大家进暖阁暖暖身子,她特意走到了谢婉宁旁边:“现下你身子可还好,昨日只喝了一杯酒就醉成了那个样子,没想到你的酒量竟然这样浅。”
谢婉宁有些不好意思:“臣女实在是不能饮酒。”
三公主握了谢婉宁的手:“你早说了就好了,我又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很是亲近的样子。
谢婉宁面上带了笑点头,心里却有些不舒坦,分明是因着赵彻的缘故,三公主竟还能做出这幅亲近的模样,果然是皇家的人。
正是下午光景,畅音园开了门,小娘子们都乘了自家的马车回府,谢婉宁也不例外。
马车里面的帷幔拉的严严实实的,谢婉宁接过了山栀递过来的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里面暖烘烘的,她舒服的直叹了一口气。
谢婉宁想起程昭的话:“山栀,我昨晚真的一点儿怪都没有闹吗,程昭说我醉酒时最能作怪了。”
山栀仔细回想了一番,有些疑问:“姑娘你昨天安静的很,除了嚷了几声热以外。”
地上积了雪,马车走的很慢,摇摇晃晃的,谢婉宁摸了摸手里的手炉,里面就飘进来叫卖声,其间夹杂着香气,很是诱人。
谢婉宁嗅了嗅,是猪骨汤的味道:“现下是不是到了七弯巷了,”七弯巷有家店的猪骨汤炖的很是好喝,谢嘉言也很爱喝,只不过杜氏平日里总是拦着,说外面的东西不干不净。
山栀挑开了车帘,一丝寒气透了进来:“姑娘,是七弯巷,”她想起昨天好像就是在这附近遇见了陆起淮陆大人。
谢婉宁点了点头:“你叫车夫停下来,我去里面买碗猪骨汤,”她有些嘴馋了。
谢婉宁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将帽子戴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然后就往七弯巷里面走。
七弯巷这家猪骨汤的店面是百年老字号了,很受人欢迎,谢婉宁往里走就看见许多人,男女都有。
猪骨汤店近在眼前,谢婉宁抬眼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玄色斗篷的男子,他的背脊挺直,看着就与周围人很不一样,怎么这么像陆起淮。
她走近才敢小心的问了一句:“是先生吗,”隔着兜帽声音有些蒙蒙的。
陆起淮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昨日他就是在这里看着她坐了马车走的,昨夜他几乎一整晚都没有睡,他不敢想若是她酒醒了以后忆起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会怎么看他,今日下了朝便不自觉地往这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