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忽然跳了一下,陆起淮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谁也不要再说了。”
谢婉宁重重的点了头:“除了你,我不会同任何人说的。”
陆起淮听了心里闪过异样的感觉,她待他还是有些不同的,他知道她还不喜欢他,不过来日方长,他等得起。
陆起淮看了看她凌乱的衣饰,方才不小心弄到的:“你略收拾收拾,这就出去吧,外头时候也不早了。”
此时马车里也没有镜子,谢婉宁也不知道哪里乱了,只能整理衣服。
陆起淮忽然抬起手扶了扶她发上的簪子,然后又理了理她的乌发:“如此便好了。”
谢婉宁的耳根处忽然红了起来,然后慌乱的点头。
烛火昏暗,陆起淮瞧的不甚清楚,自然没有发现:“好了,出去吧。”
谢婉宁抬手撩开藏蓝色的帘布,刚迈出一步,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现下这一别,再见就是几个月以后了,一路平安。”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可爱的小兽,方才那股子妖媚荼蘼都不见了,只剩下清亮,陆起淮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这次我一定会娶你回来,不愿意也得愿意,他想。
谢府的马车里,山栀就瞧见了自家姑娘泛红的眼角,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吩咐了车夫,做奴婢的,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即可了。
……
谢府正房里面,杜氏正吩咐了下人将夏日的衣裳都拿出来晒晒,正好今日晴朗,难得的好天气,再加上过几日便穿得夏日的衣衫了,正是合适。
东套间里,下人们一拨一拨的开了妆奁箱子,然后拿到外头去晒。
谢婉宁神思有些恍惚,那日马车内的情景一遍遍的浮现,她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信了她。
杜氏这边正忙活着,才看见谢婉宁在发呆:“女学里的课业可都写完了。”
谢婉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然是写完了的,娘。”
杜氏抿着嘴儿就笑了起来,这孩子方才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提起这女学,杜氏心里乐开了花。
女儿早些年一贯是个备懒的性子,不爱读书,但是自从陆起淮做过夫子以后,自家女儿的成绩就提了上来,如今也保持的很好,她出去也有面儿,谁见了不夸一句。
一拨拨人走来走去,难免就带了灰尘,杜氏心疼自家女儿:“宁宁,这屋里乱的很,你不如出去玩玩。”
杜氏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大姐姐可就要成亲了,现在忙着刺绣,你若是实在闲的慌,不如去陪陪你大姐姐。”
谢婉宁听了终于露出笑意,谢婉容的婚事是自小定下的,如今她马上就要从女学里结业了,吴清又等了那么些年,自然等不及了,就等着谢婉容女学结业好娶她过门呢。
靖宁侯府一早就派了人过来合日子,两家人知根知底,自是无比欢喜,立时就定下了个黄道吉日,如今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谢婉宁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倒快,还好大姐姐这门婚事是从小就定下的,大伯母该是一早就给大姐姐攒嫁妆了,若不然这么赶时间,怕是有些来不及。”
杜氏就睨了她一眼:“娘如今才知道,我的宁宁懂的倒挺多,我看别家的小娘子若是嫁了出去,家中的姐妹可都是舍不得的,哭的不得了,”话里话外都是促狭的意思。
谢婉宁没有不好意思:“宁宁自然舍不得大姐姐,可未来姐夫人品稳重,人又生的高大俊朗,大姐姐嫁过去只有享福的,可比留在府里好多了。”
她这话可没有掺假,顾氏有些时候确实令人生寒,杜氏拧了拧谢婉宁的脸颊:“能说会道。”
谢婉宁俏皮一笑:“娘,女儿可都是跟您学的。”
日光下的女儿五官精致无双,才十五岁的年纪就有了好些妇人都没有的娇媚,堪称绝色,杜氏看了都愣了一下,这样的容色,实在叫人心惊,还好谢府势大,还好自家女儿有个身为次辅的祖父,若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杜氏就叹了口气,女儿也到了寻亲事的时候了,她还一点着落都没有,将来一定要给宁宁寻个护得住她的夫君,杜氏的头疼的很,这样娇娇的女儿,什么人都配不上:“娘的娇娇,也不知道你将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儿的。”
谢婉宁愣了下:“娘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杜氏幽幽地道:“你也到年纪了,娘和你爹都要操碎了心,还是没寻到合意的。”
杜氏接着又说:“宁宁,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子女。”
谢婉宁的鼻子忽然酸了起来,她靠在杜氏的怀里,那样温暖的气息,独属于娘亲的气息:“娘,女儿可不想嫁,女儿只想陪在你和爹爹身边。”
杜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你还能一辈子留在我和你爹身边不成,到时候你可成老姑娘了。”
谢婉宁用头蹭了蹭杜氏的胳膊:“娘,”她想起嫁人就头疼,她这辈子没有嫁人的打算,倒不如做个老姑娘,还过的自在。
杜氏摸了摸自家女儿乌沉沉的发:“不急,多留你在府中几年也好,”她也舍不得,如今好些人家的姑娘都多留了几年在家里,也好慢慢寻合适的女婿。
杜氏说到这里想起了些什么:“前几日你大伯母收到了金陵城的信,说是你大伯父今日就要归京了。”
谢婉宁从杜氏的怀里起来,如今大姐姐即将成亲,大伯父自然是要回来的,他在金陵城谋的是清闲的缺儿,还有上峰,是可以请得了假的,能在京城留上好一段日子。
谢婉宁忽然想起上次谢德政归京带回来的那个妖妖娆娆的十七岁的妾室,怕是这回回来是消停不了的。
杜氏看了看箱笼里剩下的衣裳:“你快先出去吧,寻你大姐姐玩会儿去,可别呛到了。”
谢婉宁甜甜的笑了下,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
目光以下是层层的汉白玉石阶,外围则是朱墙上的黄色琉璃瓦,日头很好,琉璃瓦发出耀眼的光,深宫内一片庄严肃穆。
汉白玉石阶上是一溜儿穿着朝服的官员,陆起淮身穿绯红色官服,负手而立,静静地立在最上头不言不语。
这如今谁不知道皇上早已不来上朝了,全部事务都交由陆首辅处理,现下陆首辅正坐在金銮殿一侧的耳房里批着奏折呢。
陆大首辅,可以说是一手把握朝纲,却无一人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