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祖父和父亲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山栀见状连忙跟上前扶起谢婉宁,谢婉宁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是的,她在来之前就想好了方才的一切,所幸她前世在赵彻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是摸清了他的性子。
她按照预先设计好的,先是强硬,再是服软,他果然应了,谢婉宁知道,赵彻在等着下一次她再去找他,等那时候再娶她过门做妾室,可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在这段争取到的时间里,她一定会寻到办法救祖父和父亲。
谢婉宁伸手抓住了一侧倒下的迎枕,方才厢房的事一幕幕走马灯一样浮现在眼前,他竟然真的存了和前世一样的心思,幸好她再不是原来的她了。
山栀一直候在外头,外面雨势那么大,她是听不清屋里面的声音的,只知道过了好久姑娘才出来,现下姑娘像是受不住的样子,她很担心:“姑娘,您和晋王殿下在厢房里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谢婉宁有些失神:“祖父和父亲都在牢里,我方才是在……求他。”
山栀一向缜密,接着问:“晋王殿下答应您就老爷他们出来了?”
谢婉宁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是他也没有这样大的本领,他应允我会在牢里保全祖父和父亲。”
山栀心思一向转得快,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她越发心疼,偌大的谢府,竟是要靠姑娘来撑着,因着下雨,马车里燃了一支蜡烛,满室昏黄的光,她清晰地瞧见了谢婉宁小巧下巴上的红痕,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山栀看到这里猛然就低下了头,晋王可是王爷,那样的高高在上,如何能答应一个落魄小娘子的求助,她一直在怀疑,直到看见了谢婉宁脸上的红痕才确定……山栀轻轻地用簪子挑亮了烛火,纵然她心疼自家姑娘,也没有办法。
晋王府的厢房里,管事低垂下头:“王爷,您不应该应了那姑娘的。”
窗扇没有关,微凉的雨丝打在赵彻的身上,他负过手:“此事就这样了,你不要再过问了,”他何尝不知道不应该,可是一看见她荏苒的脸,他就什么都忍不住了。
赵彻又上前一步关了窗扇,彻底隔绝外面的雨,他想他要慢慢等,等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会嫁给他的,她别无选择了。
管事的姿态很低,又小心的问了一句:“王爷,那您何时成婚……陆大姑娘已经自女学结业了。”
赵彻皱了眉,良久才慢慢道:“再过一段日子吧,”他也别无选择,不是吗,为了那个位子,这都是注定要舍弃的。
……
杜氏整日里都在忙活着,自然没有发现自家女儿出府去了,整颗心都扑在这件事上,人一下子就憔悴了好多。
谢婉宁只觉得累极,她回来什么都不想再做了,洗漱一番就上床歇息。
她又做梦了,梦里面是个偏殿,上面有个匾额,房屋中央的案桌上放了一对龙凤喜烛,窗户上也贴了喜庆的窗花,竟是个喜房的模样。
谢婉宁最后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竟坐在喜床上,被面是大红色的,绣了交颈鸳鸯,好不缠绵。
谢婉宁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她怎么会在喜房里,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竟是喜服,大襟右祍交领的喜袍,上面绘制的图案栩栩如生,忽而觉得视线受阻,头上竟是缀满流苏的凤冠。
她又细细地看了这偏殿的布置,越发觉得熟悉,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这竟然是她前世的寝殿。
谢婉宁站起身,她四处走动,最后确定这就是前世她嫁给赵彻的寝殿,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回来了这里,还穿着喜服,而且这喜服是粉红色的,妾室不能着正红色,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她一定是在做梦,她绝对不会再嫁给赵彻的。
这时却听见了脚步声,她转过头就看见同样穿着喜服的赵彻,他身材高大,又穿着红色的吉服,显得很是俊朗。
他一步步凑近谢婉宁,一贯冷峻的脸上竟然带了笑意:“你怎么不等我就自己揭了盖头,”他说完就牵了谢婉宁的手往床榻上走。
直到坐在床榻上,赵彻靠近,他侧过脸去看她皎白如玉的耳朵,轻轻呵气道:“谢婉宁,你终于嫁给我了。”
他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谢婉宁浑身僵硬,这是怎么回事,她已经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了,如果是梦的话,怎么会这么真实。
赵彻轻笑,嗓音微哑:“我等了你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你开心吗,我好欢喜。”
谢婉宁甚至不敢动弹,她不开心,这是她最绝望的事,最恐惧的事,他所谓的爱都只是他的自我欺骗而已。
这时候忽然又有脚步声响起,谢婉宁和赵彻同时回头,前面立了个穿着竹青色衣袍的男子,他面容俊秀,眼神冰冷:“谢婉宁,你怎么能骗我……”
谢婉宁大吃一惊,陆起淮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她什么时候骗他了。
赵彻此时却拉过了她的手:“婉宁已经嫁给我了,”目光里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谢婉宁的力气太小,她挣脱不开赵彻的手,她才不要嫁给赵彻。
陆起淮的背脊挺直,他看见她们二人相握的手,很是受伤,然后看向谢婉宁:“你忘了……你竟然给忘了。”
谢婉宁只觉得头疼,她几乎受不住陆起淮的目光,她忘了,她把什么给忘了。
忽然间画面旋转,昏暗的马车内室里,只有一盏昏黄微弱的灯火,她跌落在陆起淮怀里,陆起淮眉眼俊秀,灯火在他的脸庞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然后轻笑:“我听见了,你说你要等我回来娶你。”
她没有忘……
第84章
谢婉宁猛然睁开眼睛,入目就是熟悉的架子床上挂着的帷幔,暖绒的阳光从帷幔的缝隙里透进来,她拉开帘子,阳光很足,天已经大亮了。
谢婉宁扯开覆在身上的被子,她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怎么做了那样一个梦,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梦里面陆起淮的指责如在眼前,谢婉宁一下子倒在了床榻上,然后狠狠地滚了几番,她分明就没有答应他,怎么如今做个梦反倒是像犯了错儿一样呢。
……
现如今虽说谢亭章和谢昌政都被关押在监牢里,也被按下了罪名,但还是要经过大理寺的审查,最后还要过皇上的眼,因此离最后定罪至少还要月余的时间。
也因此,谢府的人逐渐就松懈了起来,外面风声虽紧,但看这意思是不会殃及到余下的谢府人,谢德政为此很是放了心,谢府的下人婆子们也都如同往常一般扫撒。
陆修文身为当朝首辅,权势几可遮天,但还是有好些人不吃他的路子,那些人就是传说中铮铮傲骨的言官,自古以来全凭三寸不烂之舌,什么事都敢谏上一番,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意治罪,陆修文自然也不能,在这其中也有好些言官为谢亭章二人说话,朝中局势尚还未彻底明朗。
谢婉宁细细思忖过了,就算位高权重如陆修文,想要治谢亭章的罪也要废一番功夫,他说的罪名是贪墨,想必现在正在伪造证据。
她前些日子又去求过赵彻,在监牢里的这段时间可以不必担心他们二人了,现下最重要的是在这仅剩的时间里寻到救出他们的法子。
可是这法子哪里有那么好想,纵使谢婉宁重生归来,到底抵不过陆修文的权势,她觉得前路迷茫,现下哪里还有什么出路,她不自觉又想起了远在大同的陆起淮,若是他在就好了。
日子渐渐过去,朝中不时有人为谢亭章求情,也有人参谢亭章的错处,还是处在僵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