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周朝民风开放,可京城里的好些小娘子还是自矜身份,性子大多腼腆温顺。
程昭则不然,她天性纯真,性子直爽,平日里惯是活泼爱闹,有什么事也从来不避讳,最是爽利,谢婉宁最喜欢她这个性子,正因着如此俩人才成为了手帕交。
程昭此刻如同往常般坦荡,她毫不畏惧:“你和杜慎……什么时候成亲,”可纵然她再如何劝慰自己,心里还是难过,眼泪忍不住就落下来了。
谢婉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程昭怎么问了这么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况且,她怎么问个问题就哭了呢。
程昭的相貌生的很好,此刻脸上染了泪痕,原本的那股子精灵古怪此刻也不见了,谢婉宁就拉过了程昭的手:“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我什么时候要跟慎表哥成亲了,这怎么可能。”
程昭原本黯淡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没有要跟杜慎成亲……不是说杜慎是你那未婚夫吗?”
谢婉宁苦笑:“怎么一个两个都说我要同慎表哥成亲,这是根本就没有的事儿。”
程昭就觉得她的人生又充满了希望:“那我怎么听我娘说你要同杜慎成亲,”她说完了就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方才我来苑香居的时候,一路上见到好些小丫鬟拿着红绸,怎么会有红绸呢,”程昭有些好奇。
谢婉宁一下子就想通了,她不得不又解释了一番:“都是我娘同舅母胡乱说的,这事儿是假的,”程夫人同杜氏关系很好,想来是她们谈话时说的,程夫人又同程昭这么讲了,程昭这才闹了个误会。
程昭此刻也不哭了,她的一颗心都落回了肚子里:“那红绸是怎么回事啊。”
如今谢府即将成亲的事还没大肆宣扬出去,毕竟陆起淮还没央媒人上门,因此程家现在还未得到消息。
“我要成亲了,程昭,”谢婉宁说。
程昭方才的悲伤完全不存在了,她现在一心为小姐妹的亲事担忧:“是哪家的公子。”
谢婉宁低下了头:“是陆起淮,再过一段时间就成亲了。”
程昭此刻几乎被这个消息炸的晕晕乎乎的,陆起淮,女学里的陆夫子,惹得无数小娘子害了相思病的陆夫子:“婉宁,你不是在说笑吧,”她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自然是真的,马上就要换庚帖了,”谢婉宁道。
明明是盛夏天,程昭却觉得浑身一个激灵,陆起淮陆先生,那是何等的人物,没想到竟被婉宁给拿下了,她又细细地看谢婉宁的脸,心下觉得这俩个人实在相配。
程昭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看了看四周小声地冲着谢婉宁的耳朵说:“陆大人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吗,你嫁过去可怎么办,”她的神色紧张,却是在实心实意的为谢婉宁担忧。
谢婉宁羞的满脸通红,然后捂住了程昭的嘴:“那都是传闻……”
谢婉宁此刻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别说我了,反正我马上就要嫁人了,倒是你,你喜欢我家慎表哥?”
程昭没想到这话头瞬间就转到了她的头上,她到底是小姑娘,先是扭捏了一会儿,然后便道:“是,我喜欢杜慎,先前我在府里听说他要娶你的事儿,我立马就坐不住了,他还在山上,若是我过去的话实在慢了些,所以就来这儿问你了。”
谢婉宁心下暗暗感叹,程昭果然还是如同往常,丝毫不拖泥带水:“现下你放心了吧,表哥他只把我当妹妹,倒是你……”
程昭也没什么好瞒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在温泉庄子的时候我就确定自己喜欢他了。”
谢婉宁却有些担忧:“你知道的,我表哥他那个性子……伯父伯母到时能不能同意。”
程昭的眼神却很坚定:“我知道他很有本事的……”她说着脸上就红了起来,然后继续道:“现在的问题是,我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呢。”
这种俩人间暧昧不明的情感谢婉宁实在不了解:“那倒是,表哥是很有本事的。”
程昭笑了下:“哟,咱们谢姑娘要成亲了……嫁给陆夫子”
谢婉宁:“……”
……
又过了几日,陆起淮就请了冰人上门。
令满谢府人震惊的是,这冰人竟然是陆修文陆首辅,陆修文满面笑容,眉眼间都是晚辈即将成婚的喜悦。
好在提前陆起淮便通了气,谢亭章自然是老城府了,谢昌政也满面笑容,看不出一丝异常。
谢亭章就迎出门来,拱手道:“陆大人快进,里面已经备好茶了。”
陆修文也含笑道:“起淮如今都二十有四了,前些年身边儿一个人都没有,老朽总以为他这孩子要孤身了,一得到这消息老朽可是欢喜的不得了,”陆起淮就跟在陆修文身后,低眉敛目。
于是一行人进屋商议婚礼事宜。
陆起淮心思缜密,他救了谢府的事陆修文是断然不会猜到的,但是他如今要娶谢府的姑娘,陆修文私下里难免不怀疑,反不如直接就同他说要娶谢婉宁,将他的心思都摆在明面上,好叫陆修文放心,毕竟他现在羽翼未丰,还不能和陆修文抗衡。
陆修文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可那时候陆起淮远在大同,如何能插手京中的事宜,更不会直接就将这事告诉他了,因此陆修文彻底放下了心,甚至主动请缨要来做这个冰人给陆起淮面子。
陆修文实在好奇,陆起淮跟在他手下多年,行事滴水不露,他很是欣赏,他一直好奇,陆起淮这般的人怎么如此执着要去这谢府的姑娘。
直到见到了谢婉宁的面儿,陆修文心里就明白了,这姑娘实在生的好看,怪不得能叫陆起淮瞧中,还不顾渐渐势衰的谢府坚持要娶她,陆修文也年轻过,心里明白这样的颜色人间罕见,陆起淮过不了这美人关也属正常,他的这颗心是越发的放回了肚子里。
正厅里,谢亭章和陆修文分坐两侧,两个人言笑晏晏,一点儿都看不出曾经的那些嫌隙、迫害,宛如多年的老友一般。
日头渐隐,一切也就都谈妥了,婚前不好相见,陆起淮就随着陆修文出了谢府。
谢昌政的暴躁脾气就要忍不住了,谢亭章却很欣慰:“不愧是起淮。”
如今婚礼的事都筹办的差不多了,日子也定好了,谢婉宁就等着日子到了就能嫁过去了,如今她唯一忙活的事情就是嫁妆了。
谢府的奴仆却半分不敢轻松,这成亲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杜氏也闲不下来,一早儿就邀了谢婉宁过去清点嫁妆。
杜氏可是给谢婉宁攒了不少嫁妆,这其中一大部分是她当年的嫁妆,还有很多是这些年来渐渐攒下来的,如今累计起来实在是很多,再加上谢老太太着意给添的,库房里几乎都要堆不下了。
库房里的丫鬟都不够用了,杜氏又从二房里派出好些丫鬟跟着清理库房,洒扫尘灰,那些珍宝就渐渐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