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八乡九个县,就这么一个主城区,时岁丰一路都在感受着尴尬。
尤其是当小河终于停下自行车,而时岁丰也挪动了僵硬的屁股脚踩地面时,似乎周围所有人的眼神都在谴责他的不把妹子当人看。
大老爷们儿坐后座上享福,前头叫个小不点儿在那里踩车子……
呵——忒!
然而始作俑者半分都感觉不出来——或许是能感觉出来的。但对于楚河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她抬头看着城里陌生的气象,这会儿忍不住激动的搓手:
“咱们先去百货大楼还是国营饭店?”
时岁丰麻木着一张脸,终于有机会自然而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自行车的把头,闷声闷气道:“去火车站,我先买票。”
……
两位都是成大事者,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等到时岁丰靠证件在火车站排队买了票,距离火车出发时间还有三小时。
“走!”他终于有一点霸气男主角的风采:“去百货大楼!”
楚河立即把期待感拉满——麦乳精,核桃酥,橘子糖,大白兔……
她来了!她来了!
她带着粮票和钱来了!
这会儿正是上午十点钟,百货大楼仍有不少的人,楚河两辈子都是头一次踏入这个地界,此刻好奇的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抬头看看漫天纵横的铁丝和夹子,忍不住驻足多瞅两眼。
时岁丰倒并不稀奇,这会儿只低头问道:“好歹名义上是结婚,布票我也带了,你要买新衣服吗?”
“你这败家子!”楚爱国义正言辞的指责他:“什么家庭?大白兔就在眼前,你怎么光想着新衣裳呢?”
“衣裳破一点怕什么,劳动人民就要有劳动人民的样子。”
时岁丰:……
行吧。
他知错了。
这会儿从兜儿里把钱票翻出来:“去买吧。”
楚河忍不住激动的跺了跺脚,随即拿着钱票便一头扎进了茫茫人海当中。
时岁丰站在原地,看着头顶上方夹着小票来回纵横的铁丝,耳朵里听着楚河大嗓门正在叫:
“两斤大白兔!”
“三斤桃酥!”
“麦乳精麦乳精!”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回部队的两件大事如今就确定要办了。
比如汇报一下赵卫红的怪异之处。
比如整理一下分配给自己的院子,多囤吃的。并给大家打个底,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妹妹快要过来……
……
楚爱国如今就后悔,为啥没让时岁丰先挑两个箩筐。这怀里兜的满满当当,手都腾不出来,最后还是营业员帮忙往上摞的。
要不是票花干净了,她能把这几百块钱全造在百货大楼。
什么衣服鞋子布拉吉,面霜香皂蛤蜊油,通通没买。
怀里全是吃的。
时岁丰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左右看了看,从她怀里揪出一小包碎饼干,扭头找了正蹲在门口等媳妇儿的中年汉子。
“大哥,我们东西买多了没法带,要不换你这个箩筐吧。”
大哥倒是个淳朴人,这会儿看了看那包饼干,眼馋的吞了吞唾沫,但是却从箩筐底下扒拉出一个化肥袋子:
“啥换不换的,这自己编的箩筐也不值恁多钱……要不这样,这化肥袋子给你,你给我两块饼干,我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这年头,化肥也是个稀缺品,又厚又结实的化肥袋子,可以做衣服可以做床单,当然也是一种资源。
时岁丰笑意更盛。
“行,大哥,那就多谢您了。”
扭头把饼干碎放回楚河怀里,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抓了一把大白兔。
“带回去给孩子尝个新鲜吧!”
大白兔啊!
中年男人脸都有点激动的发红了,这一把七八个呢!然而张嘴准备拒绝,却见面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又钻进人群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