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乢州城屠夫行当的档头蓝屠夫突然探出了半个身体:“楚档头,楚档头,这都快入夜的时分,你出城做啥子?不如等得明儿个天大亮,召集了伙计们一并回去?”
蓝屠夫皱着眉头,看着这群乌合之众的车夫和力夫,嘴巴一撇冷哼道:“就这群贼厮鸟,能顶个什么用?”
楚天眨巴了一下眼睛,众多围观的人,里面好些楚天平日里谁的面孔,都是乢州城各行各业的档头,垄断了某个行当的市井豪雄人物。偏偏这些人,就一个蓝屠夫出来劝解自己!
不枉了两年前蓝屠夫的女婿闹事,伙同了外人想要夺了蓝屠夫的档头之位,还想害了他一家的时候,楚天拔刀相助,带着几个伙计把蓝屠夫的女婿和他勾结的人手沉了江。
蓝屠夫这个时候能出面叫唤一声,这就是真正讲义气的人了!
将蓝屠夫那张圆乎乎的胖脸记在心里,楚天故意用力的打了个酒嗝,带着几分呆傻之意向蓝屠夫拍打着胸膛大声叫唤起来:“怕甚?怕甚?区区三十里地,一泡尿的功夫就到了,还能出什么差错不成?我楚天,在乢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保不住这点东西?”
大手一挥,楚天向蓝屠夫笑道:“蓝档头,改日找你喝酒!”
蓝屠夫脸色微微一变,他还要说些什么,但是人群中好些不善的目光就已经向他落了过来。他身边有三四个心腹的弟子跟着,尽是膀大腰圆敢用杀猪刀划拉人肚皮的凶悍之人,但是人群中隐隐有十几个同样满脸凶悍之气的大汉隐隐围了上来。
蓝屠夫,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向楚天挥了挥手,一脸死灰不再吭声。
十架大车,还有前面楚天运金鳞大鲤鱼回来的十架特制的四轮运货车,一共二十架大车分开人群,慢悠悠的向乢州城南门行去。
乢州城四边城门的方向已经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这是驻守城门的州兵在通知城内、城外的行商和居民,不管要出城的还是进城的,都要加紧了,天色晚了,三轮号角之后,这城门就要关闭了。
按照大晋朝的规矩,各地城池夜间一旦关闭了门户,除非是大晋天子千里加急的上谕到了,这城门是谁都无法开启的。
“快,快,要关城门哩!”楚天忙不迭的拍了一下老黄狼的脖颈。
老黄狼‘嗷呜’一声,迈着小碎步一路快步向前。十几个车夫急忙赶着大车跟了上来,那些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的力夫跟不上车行的度,正好有十架四轮运货车空着,他们七手八脚的爬上了货车,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坐在上面大吼大叫。
二十架大车,其中十架马车满载了一万五千两黄金,就这么一路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乢州城南门。
刚刚清流小筑门口围观的数千闲人已经散去大半,好些闲人只是看一个热闹,真个要他们对楚天动心思,他们是没有这个胆量的。
但是影影倬倬还有百多条人影远远的跟在了后面,这些人一个个藏头缩尾、动作谨慎。已经是黄昏时分,大街上光线极其昏暗,他们很熟稔的借助街头巷尾、屋檐斗拱的阴影掩去了自己的身形。
偶尔楚天回头望一眼,这些人当中有青衣小帽的大户人家下人装束,也有袒胸露怀、腰带上插着小刀的市井好汉打扮,更让楚天诧异的是,他居然还看到了几个外面套着一件粗麻衣,偶尔衣襟飞舞,露出下面黑色紧身公服的巡捕!
“一群狗入的混账玩意儿,平日里没少给你们好处,居然想着这时候捅我一刀!”楚天龇牙咧嘴的冷笑着:“感情平日里的茶水钱,都喂了狗了!”
又是一轮号角响起,车队已经到了乢州城南门。
今日里驻守在这里的州兵们看到楚天的车队行了过来,他们的脸色都有点不对。
尤其是那两个统辖城门口州兵队伍的百人小校,更是手背上青筋凸起,双手下意识的不断在自己的佩刀刀柄上乱摸。明摆着,如果这里不是城门口的话,他们已经按捺不住拔刀狠狠的给楚天一下!
一众州兵,还有城门口的几个巡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天身后的马车,一个个面皮红、呼吸沉重,举手投足间动作极其僵硬,就好像被绑上了数千斤重的大石头。
楚天突然微微抬起头来,向城门上的城门楼子望了一眼。
第十一章 携重金而招摇过市(2)
上面黑漆漆的不见灯火,看不到人影,但是楚天绝对没听错,他听到了隐隐的铁甲摩擦声。
乢州乃边荒之州,州兵的装备堪称简陋,驻守城门的这些州兵就是一套战衣、一柄腰刀、一杆木杆的长枪。唯有州府太守麾下有八百精锐战士身披铁甲,四大领军校尉麾下各有三百铁甲战士,整个乢州拢共也就两千套铁甲。
平日里这些铁甲精锐都是拱卫自家主官的近卫,轻易不会抛头露面。
城门楼子上的这一支铁甲精锐会是谁家的?乢州太守想要改行当强盗?还是其他几个校尉向浑水摸鱼搏一把?楚天咧了咧嘴,校尉王麒刚刚因为‘大逆’罪名被屠了满门,剩下的三位校尉谁都有可能出手!
‘嘻嘻’一笑,楚天从袖子里掏出了两锭二十两重的大银子,用力的塞进了看守城门的两个百人小校手里:“两位老哥,请兄弟们喝茶,哈哈,改日,还有孝敬送上!”
两个百人小校掂了掂手中的大银子,换成平日里,蓦然得了这么两锭银子,几乎是他们麾下一百州兵士卒小半个月的饷银,他们早就屁颠屁颠的围着楚天献殷勤了。
但是今天嘛,两个百人小校收起了银子,好艰难才挤出了几丝笑容。
他们在心里将楚天骂得狗血淋头,好一个吝啬小气的楚档头,身后马车里有整整一万五千两赤金,你也不拿个百八十两出来给兄弟们分润分润?
这消息赶在正午前就已经传出了乢州城,你这么吝啬小气家伙,活该死绝哩!
一众州兵、巡捕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楚天身后的马车,平日里最和楚天相熟的几个巡捕,也没有一个人凑上来。所有人的眼里都闪烁着淡淡的金光,所有人的心都被这些赤金给占满了。
这些金子若是在楚氏手中,或者在凌氏的车队里,整个乢州都没人敢动心思。
奈何这些金子到了楚天手里,楚天是什么人?区区一白蟒江的鱼档头,在市井中他颇有几分威名,但是在很多自诩为人上人的眼里,嚇,区区一鱼档头,那是随手可以打杀的猪狗!
这么下贱的人物,你也配挣这一万五千两黄金?你也敢带着这些金子离开乢州城?
‘嗒嗒’蹄声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奇异韵律的蹄声打破了城门口怪异的僵硬的气氛,好几个巡捕、数十名州兵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纷纷向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溜七八盏气死风琉璃瓦大马灯放出明亮的光芒,照得方圆七八丈的范围一片雪亮。
在明晃晃的油灯照耀下,一头神骏非凡的白马慢悠悠的迈着小碎步,犹如一道儿流风一样来到了城门口。一个清脆异常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敢问,这里就是乢山所在的乢州城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头神骏的白马所吸引。
这白马比楚天座下的老黄狼还要大了许多,从头到尾起码有两丈长短,从脚到肩也有一丈高下,通体白毛犹如一匹顶级的缎子,极其柔顺的随风飘扬。
更加神异的是,这头白马的头顶生了两根三尺长的金角,灯光照耀下,金角熠熠生辉煞是夺目,这白马居然带有蛟龙血脉,而且看这金角的气势,它的蛟龙血脉还颇为浓郁。
刚刚开口问的,正是坐在白马背上,一名身穿紫衣的俊秀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