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禧磕瓜子不说话,眼睛看着楼下台上唱的一出戏,根本是没把傅似玉放在眼里的意思。这个轻视的举动,让从未遭遇过这种态度的傅似玉不知应该如何招架。
她自小被以大家闺秀的标准养大,脸皮向来薄,会在这里和苏禧说这些,于傅似玉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才这么三两句话,她便已败下阵来,不知多挫败。
傅似玉沉默等待了片刻,也没有等到苏禧开口,不觉着恼。她恍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娘亲不许她找这个人,因为她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注定被欺负。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娘?”傅似玉咬着牙,低声近乎哀求。
这时候,苏禧方朝她看过来一眼。
“我肯放过你娘,你娘便肯放过我了吗?”苏禧笑一笑道,“若是我不曾发现吃的饭食、汤药有问题,我也不能坐在这里同你说话,你何不求求你娘放过我?”
傅似玉立时反驳:“这些肯定同我娘亲没有关系。”
“凭什么?”苏禧依然笑着问道。
凭什么?凭什么说没有关系?傅似玉顺着苏禧的话想了想,知道自己是认定了这个事实,只是不肯信她任何的话。可是,她为什么非信她的话而不信自己娘亲?
“你放心,你娘——一定会好好的——”苏禧语气很平和,“我也希望,她可以活得更长久一些,不要随便的丢了性命。最好是——长命百岁——”
她无波无澜的话,落在傅似玉耳中,却令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最开始,苏禧便发现了,傅似玉这个人是骨子里的天真。因为天真,所以她说让她自己回去问,她真的回去问了。因为天真,傅二夫人的话,她也坚信不疑。
本质上说,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和自己的亲人站在一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要她不做不该做的事,那么至多是被稍微利用一下,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苏禧从茶楼出来,走了武器铺子一趟。
黎简的生辰将近,作为“表妹”,怎么能缺了礼物?
及至后来办妥这件事,苏禧出得铺子。在她准备上马车回定远侯府时,张鹤怀中搂着个娇娘迎面走过来。她立在马车旁边没有动,待张鹤走近,笑道:“张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黎简:躁动:(
不然大家再直觉一下,少易哥哥还可以撑几天233333
第97章 遥想楚云深(十)
苏禧戴着帷帽, 张鹤虽被她通身气度吸引看过来几眼,但未听到她声音之前,没有辨认出是谁。此时听见苏禧喊他,一声“张公子”,便已叫他骨头酥了大半。
张鹤放开怀中的佳人,笑容猥琐朝苏禧拱拱手,略显迟疑:“傅……二小姐?”
苏禧露出脸来,浅笑问道:“张公子这是往何处去?”
“呃……是有些事情……”张鹤含含糊糊的应。
他身边的小娇娘望见苏禧,认不得其身份,却颇有危机感。
“公子, 你衣裳乱了,让奴家来为你整理。”小娇娘娇声细语,往张鹤的身上依偎过去, 全然不管这是什么场合。胸前的两团贴在张鹤的手臂, 手伸向他胸前。
张鹤被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揉搓着,“嘶”的倒吸了一口气,忙将她的手捉开又把人推开。小娇娘斜眼看苏禧,轻哼了一声, 撇撇嘴, 扭头绞着手里一张绣花帕。
眼前这个和张鹤走到一起的小娇娘是何种身份,不难辨认。寻常女子也不敢有这么大胆的举动,何况此人满脸风尘气,劣质脂粉气味浓郁……
张鹤这么拿着岳丈家的银钱,在外面胡搞乱搞, 当真不是一般的人渣。苏禧心底一片漠然,面上瞧不出什么,只说:“张公子,不知福善药堂可有三黄汤卖?”
“是有的。”明明对药堂一无所知,张鹤依旧迅速应了苏禧的话,而后问,“傅二小姐是有什么需要么?”他隐隐切切的语气,只差没立刻打包票事情必办妥。
苏禧转头示意丫鬟拿钱,而后将一锭银子递给张鹤:“烦请张公子使人帮忙捡几副三黄汤,送到成国公府与傅二爷,仍说傅家二小姐送的便好。”
张鹤瞥了一眼那锭银子,将钱收下,连连说好。见他应承,苏禧不再多话,和张鹤告辞后上得马车走了。马车走出去一段路后,她方才低声交待丫鬟几句。
方家这边,苏禧一直没怎么出力气,无外乎是因为她注意到张鹤和方芙之间的关系不稳定。张鹤和方芙当初勾搭在一起,恐怕也没多少爱,是这人太贪婪罢了。
虽然同为姐妹,但是苏禧通过系统的资料和自己的接触感觉得出,若方蓉仍在,方芙的能力绝比不上她。那么相比之下,对张鹤而言,方芙比方蓉好控制得多。
张鹤出身贫苦,方家的家产是一块肥肉,他太过心动。方家二老心善,好欺骗,方蓉孝顺,常常都会肯听二老的话,可她精明又冷静,不好糊弄,方芙则不然。
最初和方蓉定亲的时候,张鹤的身份是上门女婿。之后再和方芙成亲,出于这种种的事情,方家二老其实没让他倒插门。这自然是张鹤所希望的。
张鹤从开始便目的不纯,这意味着他的真面目迟早会暴露。方芙太好拿捏,他暴露得也就越快,譬如到现在,张鹤将功名弃置一旁,反而吃喝嫖赌,样样不落。
方芙当初看上了这个人,不能不说受一种虚幻的感情驱使。如果张鹤表现很好,或许一直都可以维持相安无事的状态,可不是这样,便注定会出问题、有矛盾。
他们自己都慢慢不和了,苏禧也就并不需要费太多的功夫。她要做的,不外乎找到合适的时机,玩一把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让他们自己先自相残杀。
张鹤在外面这样子胡来,方芙不笨,便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仍在忍耐而已。等到幻想破灭、无法继续欺骗自己的时候,她不再会掩耳盗铃。
苏禧交待丫鬟的是派人看着点张鹤,注意一下他平日动向,当然是以看他事情办得如何的名义。如此过去了半个月,黎简生辰前一天,张鹤又在外面花天酒地。
酒楼之中,雅间内,张鹤左拥右抱,同满桌的狐朋狗友谈天说地。他如今有钱,出手阔绰,身边岂会不围绕一帮子奉承之人?张鹤很享受这样被人吹捧的生活。
热热闹闹一桌宴席,席间男子个个身边都倚着一个美娇娘,帮忙布菜喂酒,好不快活。然酒酣耳热之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轰然打开了,方芙出现在了门外。
张鹤吃酒吃得满面红光,乍看到方芙,愣了好半晌。等到回过神,他定住心神,收回手臂将身边的两个美娇娘推开了,人坐在椅子上没动,和门口的方芙对峙。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雅间里一瞬变得鸦雀无声。方芙站在雅间外,同样没有动,红着眼咬牙看向那个变得陌生的男人。即便早知道,真的看到了,又不大一样。
一刻多钟之前,方芙在福善药堂做事,不知是谁送了个包袱到药堂,说给她的。包袱里面有一封信,信里面上面只写了酒楼的名字,除此之外是一件贴身衣物。
那是一件属于男子的里衣,针脚眼熟,方芙很容易认出来是她给张鹤做的,何况衣角还特地绣了这人的字。这个样子被人挑衅,无异在被人甩脸,她不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