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子倒是没说谢,但忍不住瞟了好几眼那两个大和尚。
一番紧锣密鼓的安排后,临安侯府内外严阵以待。
偌大一座府邸里三层外三层,转眼就据满了各方人马。
清虚子盘坐在众人中间,沉声道:“地狱之门一开,长安子民难逃一劫。此门开启已超过三日,封闭绝非一日之功,即使贫道以五相归魂阵镇压,少说也要七日七夜方可将洞口封住。此外诸位也看到了,此地除了恶鬼,尚有大量无辜游魂,若统一以法术镇压,有违天道,故而我等施法时,请玉虚观、凌云观诸观道友帮忙诵咒超度,如此既能送走附近的冤魂野鬼,也防止它们被周遭恶鬼所吞噬。”
众道洪声道:“依此行事。”
清虚子又对圆惠圆清道:“烦请两位法师帮忙掠阵。”
“诺。”
清虚子又看着滕玉意:“滕娘子是应劫之人,你到何处,邪祟就会跟到何处,吾等作法时,还请滕娘子务必守在阵外。”
滕玉意正色道:“是。”
清虚子又将视线转向阵外的成王。
成王抱剑立在亭中,端的是如玉如松,他身前不远处,就是忙着检视阵法的成王妃。
成王怀中的赤霄剑似是感受到四周的邪祟之气,不断发出嗡嗡的警示声,虽然尚未出鞘,但剑光早已如水浪般一圈圈震荡着周围的阴气。
成王原本注视着妻子的身影,察觉到清虚子的视线,转过头朝清虚子颔了下首,目光很柔和。
老人眼中忧色尽消。
安排好一切,清虚子扬手将一个布囊似的物事甩至半空,同时一甩拂尘,朗声喝道:“煞魅横行,苍生罹难。弟子清虚子,谒见上君。死生之际,道神无奈何,弟子欲舍身制百邪百鬼,自明真道永长存。恭请五皇老君以太虚之芒济危救困,覆载天地,光明四海。”(注)
这番话如黄钟大吕,一时间震荡四海。清虚子声调高扬:“高奔日月吾上道,急急如律令,起——”
起先只是园中草木簌簌摇动,紧接着那风声陡然扬升,如雄兵会师鸣锣击鼓,驱千旗,驭百兵,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与此同时,半空中那破旧的囊袋灵光乍现,如同一轮圆月稳稳当当悬在井口上方,袋口落下一道笔直的幽幽光柱,源源不断与井底的阴煞之气相抗衡。
井口那阴寒至极的猎猎阴风,仿佛被一床看不见的厚重棉被压住,顿时有所衰减。
滕玉意心中激荡,在百名道士的诵咒声中,这名动天下的五相归魂阵正式启动了。
这场大阵一摆,便是整整七日。
在清虚子等人的护持下,阵法灵气长盛不衰,井口的阴气时而变弱时而暴涨,但迟迟没有关闭的迹象,但好歹不再源源不断往外涌邪物了。
为了避免出现差池,在洞口正式关闭前,阵中之人只能在阳气最盛的午时稍稍休整一二,也只有这时候,他们才能停下吃点东西,或是起身在周围走动走动。
每到这时,滕玉意和绝圣弃智便会将热腾腾的汤粥一一送给阵中诸人。
圣人和皇后虽在宫中,却极为关注城中降魔之事,除了连夜下旨号召洛阳等地的道长前来帮忙除妖,皇后还会每日带着尚食局为众人做膳食,考虑到护阵极消耗元神,每顿都少不了提气滋补之物。
到第七日中午时,清虚子道长依旧岿然不动,但面色已经相当难看了,绝圣和弃智亲自为师公喂食,清虚子只吃了两口就摆手让撤下。
滕玉意忧心不已,这等大阵对主阵之人的内力要求极高,道长他年岁已高,几日下来难免支撑不住。
成王和王妃也露出忧色,成王妃起身到清虚子道长身边说了句什么,大约是建议换别的道长来主阵,道长睁开眼睛往四周一看,旋即又闭上眼睛缓缓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倘或有变,遭殃的不只是应劫的滕玉意,阵中这些人、乃至长安百姓,全都难逃一劫。
绝圣和弃智提着食盒出阵,滕玉意将盛好的饭菜推到他们面前:“道长他——”
弃智惴惴不安扒了一口饭,闷声说:“不必担心,以师公他老人家的内力,再撑个两日没问题。”
“没错没错。”绝圣接话,“今晚是阴日,捱过今晚就算大功告成,再说师兄也快回长安了,大不了师公支撑不住的时候,由师兄接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