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主子吩咐的柳儿去开窗,桂香却板脸递上一顶帷帽:“公主想看热闹可以,但是,必须把帷帽戴上。”
季子珊嘟了嘟嘴,倒没拒绝:“好吧。”
高妙妙的丫鬟翠儿也拿起帷帽,帮高妙妙戴到了头上,姐妹两个收拾妥当后,便来到了大开的窗户边,已是暖春三月,阳光明媚,桃红柳绿,从高处望去,入眼之景端的是生机盎然,春意勃勃,楼下的百姓想是也听见了动静,也纷纷从各种店铺里跑出来,露出翘首以盼的看热闹神情。
“娘,我也要看外面——”见自己亲娘忽然跑去了窗边,听到咚咚锵锵声音的满满小姑娘也跟着跑过去,扯着母亲的裙角提要求道。
季子珊勉强能算个女汉子,她微一弯腰,就将胖嘟嘟的小闺女提溜进怀里抱住了,高妙妙自认臂力不足,所以叫翠儿端过来一把椅子,让也想看热闹的高仁泰踩在上面,她则站在儿子身旁搂着他的小腰,以免他兴奋过头不当心摔出去,锣鼓声越来越近,很快,六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缓缓而来,正是本届文武会试的前三名。
待巡游队伍离得近了,高仁泰忽然眼睛一亮,兴奋的喊出声:“是先生,娘,是我的先生……”
“嘘——”高妙妙开口制止突然活泼起来的儿子,“仁泰,安静些,不要大声嚷嚷。”
高仁泰赶忙捂住嘴,不再高声叫喊,但光彩夺目的双眼还是出卖了他的兴奋之意。
满满小姑娘只短暂的见过刑东森一面,自是对他没什么印象,楼下瞧热闹的人很多,议论声也是此起彼伏,高仁泰简短的两句叫喊声,很快淹没在人海,但是,刑东森仿佛听到了,只见身披红绸花球骑着高头大马的他,左右来回张望一番后,就将目光定格在如意酒楼的窗边。
巡游卫兵牵着缰绳,步伐稳速的前行着,刑东森一直凝望着酒楼的二层窗口,直到再也看不见窗边的浅蓝色人影。
“娘,先生刚刚一直在看我!”从椅子上跳下来后,终于敢大声说话的高仁泰小朋友,顿时捧着白嫩嫩的脸蛋,满脸臭美自恋的说道。
高妙妙正由翠儿摘着帷帽,闻言,只温声答了儿子一句:“嗯,娘看到了。”
新科进士游街的时间虽长,但类似季子珊这种固定好地方瞧热闹的,也只能略瞅一小段路程,锣鼓声渐走渐远后,季子珊便开始今天的第二项出行目的——聚餐吃饭!
满满小姑娘和高仁泰小朋友的胃口都不错,两个孩子鼓着脸颊吃得喷香有味,高妙妙只矜持斯文的慢慢吃着,似乎胃口欠缺的样子,季子珊瞧见了,不免要问一句:“妙妙姐姐,是这里的菜式不合你口味么?”
“菜很好,是我胃口不好。”高妙妙面带歉意地笑了一笑,“都是老毛病了,你别管我,自己用吧。”
季子珊欲言又止片刻,终是什么也没说。
她能帮的都帮了,至于高妙妙还惦记着董致远的事情,她却是无能为力的,用过午膳,又稍作停留,两人便在如意酒楼分手,各回各家,两日后,季子珊正在逗过来窜门的小阿毛时,忽有婢女前来禀告,说有一个自称叫刑东森的人,前来归还季子珊借给他的东西。
“王兄,替我去见一下这位新科探花郎呗。”季子珊挠着小阿毛的咯吱窝,声音懒懒地支使季元宝王爷。
季元宝王爷白一眼小妹子:“有什么好见的,他既是来还东西的,你叫人收下不就得了!你爱去不去,反正我是不去的。”他还要看宝贝儿子呢。
季子珊轻轻切了一声,然后把胖嘟嘟的小阿毛还给季元宝王爷,自己则往前院会客去了。
刑东森是来还季子珊送他的那箱子试题文籍的,望着那口还算眼熟的大箱子,季子珊笑着开口道:“刑大人,恭喜你高中探花郎啊。”跨马游街的当日,新科的文武前三名又去宫里赴了琼林宴,宴会之上,季子清陛下亲自替六人授了官,刑东森身为文试探花,自然要先入翰林院历练试用。
“全赖公主的鼎力相助,下官在此谢过公主的大恩大德。”刑东森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季子珊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只要你以后好生做官,上为天子分忧,下替百姓造福,便是对本公主最好的谢礼了。”季子珊一边说着,一边瞧着半年不见的刑东森,只见他相较上一次,肤色明显白嫩了不少,俗话说一白遮百丑,这话对男同胞同样试用,刑东森白净许多的肤质、再配上他本就端正的五官,嗯,差不多也算个文质彬彬的帅哥了。
“下官会铭记公主的教诲,矢志不忘。”刑东森神色郑重的答应道。
季子珊笑着再答:“那本公主就拭目以待了。”哦,她明白刑东森为啥突然变白了,他上京赴考时,应当正值夏季,一路晓行夜宿,应是被晒黑了不少,被高妙妙聘请当教书先生后,他不是在教高仁泰读书,就是自己在闭门苦读,见日头的次数少了,这肤色自然就慢慢养回来了,“哦,对了,仁泰那个小家伙,还一直惦记着你,你若是得空了,不妨去和他告个别。”
刑东森眼帘低垂,声音温和道:“有劳公主提醒,下官也正有此意。”
第332章
刑东森果然说到做到, 没几天, 他就去了高府登门拜访。
对于刑东森的到来,既在高驸马的意料之中, 又在高驸马的意料之外, 刑东森在女儿的陪嫁庄子上住了大半年, 高驸马焉能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更何况,高仁泰对这个教书先生赞口不绝,更是言之凿凿的表示‘先生和我拉钩钩保证了,等他考完试,一定会来看我的’, 叫高驸马稍感意外的是,刑东森来的也太快了。
他即将入职翰林院,还有不少事需要准备, 突然就这么急吼吼的来了,高驸马自然心下诧异了一番,在他的设想中, 刑东森起码要在翰林院安顿好后,才有可能过来赴和高仁泰的约定。
但也极有可能……根本不会再想起这件事。
“晚辈刑东森拜见高老爷。”刑东森穿着一件崭新的春袍, 头发束的一丝不乱,对高驸马行了个后辈大礼。
高驸马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他压根没想到,新科探花郎竟如此谦逊有礼,对他这个早不在官场之人, 还能有如此恭敬之态,忙道:“刑大人多礼了,请坐。”高驸马一边邀请刑东森就坐,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此人,只见他身材挺拔,气质彬彬,一派浓郁的书生气息,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际,还能举止稳重,不骄不躁,嗯,果然不错。
因对刑东森的第一印象不错,高驸马不免态度温和:“常听仁泰提起你,说你很好,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说实话,刑东森心里其实蛮紧张的,因为他今天此行过来,不止是来赴和高仁泰的约定,更有向高老爷提亲之意,是以,他极力摆出镇定之态,坚决不能自乱阵脚:“高老爷谬赞了,为人师表,自该用心尽力,仁泰懂事,也聪明,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闻言,高驸马心中不由一叹,高仁泰年纪虽小,却早早历经失去双亲之痛,又遭亲戚冷落白眼之嫌,难免心智会早熟一些:“仁泰昨儿个还提起你,我已派人去叫他了,他见了你定然高兴。”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中年妇人领着高仁泰过来。
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进到屋里,先对高驸马恭恭敬敬作揖行礼:“仁泰见过外祖父,给外祖父请安。”待高驸马笑着叫他免礼后,他又转过身,对坐在下首的刑东森行礼道,“仁泰见过先生,给先生问好。”他之前很想叫先生给他当爹,但娘没答应,只告诉他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既然喜欢这位刑先生,可以在心里把他当爹,但是嘴上不能再随便乱嚷,否则娘会生气不理他的。
听着小男孩稚嫩的童音,刑东森微微一笑,将高仁泰招至身边,问了他好些话,诸如是否每天都写字、又新读了什么书等等之类的问题,最后又表示他要去当官了,以后不能再教他读书,但是,他会经常过来看他的,与高仁泰叙话好一会儿后,刑东森便叫高仁泰先离开,说他还有事情和高驸马讲。
“刑大人还有何事要讲,现在可以说了。”收到刑东森的暗示后,高驸马便屏退了屋子里服侍的婢女。
厅堂里静悄悄一片,刑东森却心如擂鼓,他攥着微微泛起汗渍的拳头,起身朝高驸马又行一大礼:“不瞒高老爷,晚辈今日过府拜访,除了来看仁泰这件事外,其实还另有一件事相求。”
高驸马心底纳闷,面上却微笑道:“刑大人有事不妨直言。”能入翰林院之人,日后便有很大可能平步青云,这样的人做个交情也不错,且听听他要说何事,只要不是什么太为难的,答应了也无妨,公主老婆已逝,自己又是公府旁支,为了宝玉宝福以后的前程,自然还是多积累一些人脉的好。
“晚辈对令嫒一见倾心,想求娶她为妻,还望高老爷应允。”刑东森恭声说道。
高驸马瞬间傻眼,笑意直接僵在了脸上,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
“高老爷,晚辈知道是自己唐突无礼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既已说出口,刑东森只能硬着头皮讲下去,哪怕高老爷似乎震惊无比的样子,“家父家母业已过世,无人能替晚辈上门提亲,所以晚辈只能自作主张自己开口了,晚辈知道,自己初入京城,既无根基,又无家业,并非什么良配,但请高老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努力上进,保证不叫令嫒跟着我吃苦受罪,至于仁泰,和我颇有缘分,我也会对他视如己出。”
登门之前,刑东森已打过无数的腹稿,力求展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说罢,就又是深深一礼:“晚辈真的是诚心求娶,还望高老爷答应晚辈的求亲。”
听完眼前年轻人的话,高驸马的神情很复杂,既惊喜,又犹豫,片刻后,他还是问道:“你之前可打听过我家的事,家门不幸,曾出了一个不孝女……”因为次女的缘故,这几年,高家姑娘的名声一直不太好,除非知根知底的人家,一般人都不愿意求娶高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