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奇“哦”了一声,忍不住又说:“我姐都这样了,那咱就晚两天再走呗,万一她上了船,再有啥不好的……”
阿斐安抚他:“船上有大夫,咱们随身也带了药,你姐就是小感冒,不碍事。”
再往下英奇果然不再吭声,陈芃儿眼睛还是睁不开,手脚依旧动弹不得,只有脑子越发活泛,她感觉得有人靠过来,拿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身子一轻,有人拿大衣包裹住了她——自己正被人拦腰横抱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虽然脸上应该是蒙了东西,她还是感觉到了片刻阳光的温度,然后听到了汽车马达发动的声音。抱她的人很有力气,搂在她肩头的手指很长,不用多想,她都知道那是阿斐。
英奇也就在身边,因为她听见他正嘟嘟囔囔的小声问:“阿斐哥,我姐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阿斐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用不了多久,你别吵。”
陈芃儿心中已然雪亮,这是阿斐已经在带她和英奇一起离开了!
他要带她要去哪?
就像他这些天说的,出国,去南洋?
她心中发急,眼珠不住的在转动,怎奈眼皮就是睁不开来,浑身一点点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任凭被人抱着一路辗转,中途他们停下来片刻,有冰凉的针头刺入她腕部的静脉,她心中一噤,看来,凌晨那碗“静心汤”的功效,阿斐还是不够放心。
这一针扎入,片刻浑身又轻飘飘起来,陈芃儿知道这应该是镇静成分的针剂,只是让她更长久的安睡而已,不过她借着心里明白的这一小会,几乎是拿出毕生的力气,用力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渐渐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但那疼痛带来的一丝清醒,很快依旧抵抗不住药力,她昏昏沉沉的继续陷入了宁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听得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海风的咸腥味钻入鼻孔,口中血腥气残存,她动了下手指。
身边隐约还是阿斐的声音,温润客气的态度,几乎都不像他:“内子受了风寒,见不得风。”
旁边一阵嘈杂,脚步声连绵不绝,她也不知道到底身在何方,只感到身子终于落在一个绵软的所在。
“芃儿?芃儿?”
呼吸的热气扑在她脸上,有人在耳边尝试着轻声叫她,是阿斐。
她不吭声,手心暗暗把身下的衣服拽的死紧,呼吸微微,竭力放的均匀而平缓,好像依旧在沉睡中不得醒来。
唤过她两声,他的手背伸过来慢慢的蹭蹭她的脸,再过了一会,“吱呀”一声,周遭陷入安静,只有身下犹自飘在水面上,微微轻浮摇摆不住。
陈芃儿终于大着胆子慢慢睁开双眼,起先一阵模糊,她屏息静气,并不着急动弹,只静待手脚的知觉慢慢被唤醒,待过了一会,目光也渐渐变的清晰,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木制的天花板。
她慢慢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身处在一处船舱之中,但又不像是客运轮船的样子,倒有些货船的意思。
她当年赴日留学乘坐的便是青岛港的日本货船,两下对比,有些相像。
身下是一处软榻,身上披着大衣,船舱里沙发茶几一应俱全,有电线,有灯泡,圆圆的小换气窗处还放了一捧花儿,就是不知真假。
陈芃儿双脚落去地面,她没穿鞋子,也找不到鞋子,估计一开始阿斐为了方便抱她就没给她穿鞋。
她扶着软榻坐了一会,待两只脚两条腿从麻木终于恢复到正常知觉,她蹒跚站了起来。